德高官抱怨在柏林买面包要用外来人方言 引争议

　　新年伊始，德国联邦议会副议长蒂尔泽有关士瓦本人的不当言论，遭到媒体和士瓦本人的攻击。德国迁都柏林十几年来，由于工作关系，越来越多的北德人、西德人和南德人迁居柏林，这其中也包括来自德国西南巴登州的士瓦本人。蒂尔泽最近在接受《柏林晨报》采访时抱怨说，越来越多的士瓦本人进驻柏林中心城区，肆无忌惮地讲着自己的方言。他在居住了40多年的街区买面包，居然要改口，不能再用当地方言说“Schrippe”，而要按照士瓦本方言说“Wecken”。这就好比在上海，要用“生煎包子”取代“生煎馒头”一样，想必上海人也会痛心疾首。蒂尔泽说：“我希望士瓦本人明白，他们现在是在柏林，而不是在他们那块小地方。”

　　蒂尔泽漫不经心的调侃，充其量只能算是对城市文化变迁的伤感，却被迅速解读为潜意识的流露，最终“上纲上线”为地方主义和排外主义。士瓦本人出身的德国政要近日纷纷发表评论。经济发展与合作部部长尼柏尔建议在蒂尔泽居住的城区设立“物种保护区”；前巴登州州长、欧盟委员欧廷格直指柏林的软肋，称如果没有巴登州每年向柏林提供的财政援助，柏林人的幸福生活难以为继。按照德国各联邦州之间的财政平衡机制，富庶的巴登州和巴伐利亚州每年要拿出一部分财政收入，帮助贫困州平衡财政赤字，柏林是这一帮扶机制的最大受益者。

　　面对舆论的打击，蒂尔泽深感无辜，感叹士瓦本人缺少柏林人的幽默感。但是士瓦本人的愤怒并非空穴来风，柏林街头常有海报或涂鸦之作，上书“士瓦本人滚出去”。如此有针对性的地域歧视，有违柏林作为开放性国际大都市的城市定位。

　　勤勉认真，几乎被认为是德国人民族性的一部分，在这方面，地处西南的士瓦本尤为突出，这也不幸成为士瓦本人为人诟病的理由。我在德国西部工作了8年，顶头上司就是士瓦本人，克勤克俭，尽职尽责，严以律己，宽以待人，每天不是第一个来，但绝对是最后一个走，临走时手里还抱着一堆文件，打算回家继续工作。在当地同事眼中，这些优点分明是无可救药的缺点，充分说明士瓦本人只知道干活，不懂得享受生活。士瓦本盛产发明家，博世和戴姆勒的发明，使士瓦本成为欧洲经济最发达、最具竞争力的地区。诗人席勒、荷尔德林都是士瓦本人，哲学家黑格尔在柏林洪堡大学执教多年，是曾生活在柏林的最有名的士瓦本人。

　　士瓦本人在柏林遭遇地域偏见，根本原因在于德国大城市日益加剧的贫富分化。德国统一已有20多年，但是东西德的经济发展差距依然存在。东部地区的失业率常年居高不下，根据德国联邦统计局上月公布的数据，在柏林领取长期失业救济的人数约占全市人口的21.1%，德国西部的数字约为10%，德国南部则低于5%。东德人觉得西德人傲慢、自以为是，西德人则不甘心为东德人的社会福利买单。

　　两德统一后，德国迁都柏林，大批政府工作人员及其家属随政府东移，导致柏林外来人口迅速增加。当初迁都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带动东德地区的经济和社会发展，但是大量中产阶层的涌入，也给柏林原有的居住环境造成了冲击。新柏林人大都因为工作原因移居柏林，收入较高，聚居在中心城区，这抬高了当地的房价，原有居民的居住空间被挤占，低收入家庭无力负担市区的房租，被迫向城市外围搬迁。蒂尔泽居住的城区位于昔日的东柏林，居民来自社会各阶层，有工人，也有艺术家，现在则是年轻中产阶级的天下。社会各阶层的融合度大打折扣，城市街区的多元性流失，不能不说是柏林人的遗憾。居住空间的分裂加剧了社会各阶层之间的隔膜，贫富差距导致不满情绪的累积，未来可能引发更多社会问题。

　　随着欧债危机的演变，柏林的社会分化有可能进一步加剧。自危机爆发以来，富有的南欧人纷纷北上寻求可靠的投资渠道，在德国大城市购置房产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柏林更是投资者的最爱。房价上涨，房租也一路看涨，自住住宅和高端住宅增加，普通出租住宅减少，社会下层群体的居住空间势必受到挤压。(刘丽荣 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副教授、德国波恩大学哲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