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之春”两周年 中东痼疾未治又添新伤(3)
“革命”结果与期待迥异
黄培昭
改写西亚北非地区多国命运的政局动荡已满两年。当初人们喊出的“革命”口号似乎颇富浪漫色彩,然而在过去的两年中,受到“革命”洗礼的国家,无不在政治纷争、党派倾轧、经济滑坡和旅游萧条等诸多不适中痛苦呻吟。
在当今世界格局中,阿拉伯国家总体是一支相对较弱的力量。求变图强,是阿拉伯人的普遍愿望,也是“革命”者的重要诉求之一。但遗憾的是,“革命”爆发后,阿拉伯国家的处境并未发生变化,整体实力依然如故。相反,经历“革命”的一些国家,原本相对安稳的政局开始失序,不少政治势力和党派团体为了追逐自身利益最大化,不惜诉诸各种手段,从而使政局进一步走向混沌。
客观地说,无论突尼斯还是埃及,抑或利比亚,在“革命”过后,人们的“民主”、“自由”意识明显增强了。但与之相伴而来的,是人们对这些概念的滥用。甚至仅仅为了一些蝇头小利,人们就可以拳脚相向;仅仅为了发泄对工作环境和待遇的不满,单位的工作人员就可以相互串联,搞集体游行和静坐示威,直到把负责人赶走。阿拉伯国家不少媒体慨叹,当“民主”和“自由”过了头儿,“革命”就会走向反面,成为政治稳定和经济发展的制约因素。
多数阿拉伯国家经济结构单一,经济实力薄弱,不少国家失业率持续攀升,通货膨胀严重。当初人们“革命”的动因,就是要扭转经济颓势,助推经济增长,创造就业机会,改善人民生活。但是,当疾风暴雨式的“革命”剧终之后,映入人们眼帘的却是与期待全然迥异的场景。埃及在局势动荡前,连续多年保持GDP平均5%的增幅,而“革命”后这一增幅没有了;突尼斯曾是北非制造业的重要基地,“革命”后也已风光不再;曾经是欧佩克举足轻重成员国的利比亚,如今的石油业一蹶不振,复苏乏力。
“革命真的不能当饭吃。”埃及星际旅行社市场部经理塔哈如是说。眼下本是埃及旅游的黄金时节,但寥寥的客源订单,使他感到有些茫然。享有“沙海玫瑰”之称的突尼斯,曾是著名的旅游大国,可如今人们只能在记忆中重温昔日的辉煌。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海湾国家当下成了各国游客的“新宠”,大有后起之秀的范儿,似正在成为地区旅游的新坐标。当客流和资金从动荡国家转向宁静的海湾,这一移动轨迹给人们留下的思考和警示是深刻和耐人寻味的。
百姓整天都为生计愁
日落西山时,一抹红霞掩映着大马士革天空中最后的光亮。哈梅地亚市场的商户已经打烊,清冷的大街上,商人们匆匆离去的身影和随风散落的纸屑构成一幅萧瑟的彩画。
哈达迪是这个市场里第一个开始做橄榄皂生意的人,25年来,他第一次遇到如此萧条的寒冬。“以前,我的货物销往欧洲、美国和东亚,几家工厂同时开工,都供不应求。但现在,只有俄罗斯和中国香港还有零星的订单,我们在阿勒颇的工厂已经被夷为平地”。夜色中,他略带哀愁地望着远方,算上每天的停电时间,他的店只有不到5个小时可以正常运转,“以前即使是在冬天,我们的店开到晚上10点还有生意,现在撑到下午6点就不错了”。哈达迪说,他在大马士革郊区还有一家工厂在运转,但安全状况不佳,记者无法前往参观。“假如真的没有生意了,我可能会选择关掉这家老店,另谋出路,相信总有办法活下来”。目前,叙利亚每天办理护照出境避难的人不计其数,但更多人不愿离开家园,坚信危机会在不久后结束,他们留恋、热爱他们的国家,不愿背井离乡。
霍尔格达是埃及红海之滨的度假胜地,每年吸引着上百万从欧洲过来的游客在此享受阳光和沙滩。然而,这座小城如今显得异常冷清。记者不久前去那里采访,刚一走出机场,便有数位出租车司机冲过来抢客。最后,记者上了一位跟埃及前总统穆巴拉克同名的司机的车。这位穆巴拉克在车上对记者大倒苦水,“‘革命’过去都快两年了,可是形势还是这么乱,我的收入比往年减少了50%,我们现在已经有民主了,需要的是发展经济。”记者让他对现在和穆巴拉克时代做个比较,他沉思片刻说:“穆巴拉克时代,形势很稳定,络绎不绝的游客使我可以很轻松的养活妻子和4个孩子,尽管现在看来,那种稳定很脆弱。现在,埃及人虽拥有了自由,却陷入了内耗当中,这对我来说冲击巨大,游客从电视上看到的全是埃及民众集会示威的新闻,谁还敢过来?从个人利益来说,我不是‘革命’的受益者。穆尔西有些激进的政策也在阻碍旅游业的发展。”这位司机说,他盼着埃及相互对立的两派能够更加开放和包容,不要总去示威,有分歧通过对话协商解决,这样国家才能有安定的发展环境。记者要下车了,他连忙塞给记者一张名片,说:“你经常来霍尔格达吗?每次来都坐我的车好不好?”
壳牌石油公司埃及员工艾哈迈德对当前的局势甚为失望。他告诉记者,“革命”后人民呼吁解决的问题一个也没有解决,反倒是增加了许多新问题,比如说治安变差了、经济发展更慢了、坏人变得无法无天了,人们还得三天两头忍受电荒、水荒、油荒。他还告诉记者,前段时间他的一位亲戚由于跟租房客发生争执,结果夫妻两人都被对方杀死了,这件事对他触动很大,他已经联系一位在新西兰的朋友帮他寻找工作机会,如果合适的话准备离开埃及到新西兰去发展。
记者所住公寓楼下的保安亚比尔对记者说,尽管他是穆兄会的支持者,但是目前窘迫的生活让他也感到迷茫。他说,“革命”前他每月的工资是800埃镑,现在的工资是900埃镑,但是现在的物价也已经较两年前“革命”开始时上涨了不少,比如一千克牛肉的价格已经从50多埃镑涨至80多埃镑,鸡蛋和饮用水的价格也有所上涨。唯一保持价格稳定的还是政府投入补贴的大饼,但是眼看埃镑大幅贬值、外汇储备不足,恐怕大饼不久也会涨价。所以现在的工资虽然涨了,但是日子比“革命”之前更难过。他对记者表示,现在政府和宪法都有了,但是社会的动荡仍在持续,这是许多埃及人都不希望看到的状况。(文字除署名外均由记者张梦旭、刘睿、焦翔采访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