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见报上连载三毛的旧作,说是经典重温。
三毛的作品,大部分我都看过,但是时隔久远,大多数已经忘记了。现在看到她的照片,再读几段她的文字,唤醒的却都是那些年月的记忆。
三毛大约是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或八十年代初“走红”的吧。我是在《读者文摘》上第一次读到她的文章,至今仍记得是那篇《沙漠饭店》。内容是说她跟随西班牙丈夫荷西到西属撒哈拉沙漠去。在那里生活,她常把中国菜做得像变戏法一般;她用粉丝做菜,荷西不知粉丝为何物,看着这挟起来像下雨般的透明东西,就只管把它叫做“雨”。第一次看到三毛的这篇文,觉得很新鲜。后来看她写撒哈拉沙漠的人与事,那种“异国情调”,在她的笔下充满趣味。她把沙漠的景象,写得凄美又秀妙,连飞扬的沙尘也可以让人浮想联翩;那山峦一样的黄沙,在太阳的照射下,黄光茫茫。那时我就想,倘若能用一种鉴赏的心态去阅读三毛的文字——也会像她那样,很快就找到了“乐”,以此同时更会发现她那种绘声绘色的描述,其实是很夸张的。而这种夸张也正好是源自她的“乐”——懂得找乐,再加上夸张,便什么样的事物都能让她写得趣味无穷,就连写死亡都是乐的缘分。
三毛逝世后,在很长的一段日子里仍然可以看到谈论她的文字,好像读者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她。
回想那年代,可说是我此生中阅读量最丰厚的时段。而三毛的作品,我虽也读了不少,可并没有迷上她。她来演讲,本来已答应了朋友一起去听的,后来也不知为什么没赴约。这几天随着报上的连载,不时“重温”她的旧作,看她写荷西,想到这对夫妻都已去世,而且还是那么久远以前的事了,心里不由地一阵伤感,是那种淡淡的惆怅。
人生这条路,谁都不知道可以走得多远或怎样走。自己看不到,能看到的都是别人的。所以人总是为世事伤感,为别人叹息。当三毛写着别人(沙哈拉威人)的故事时,可曾想过自己的生命结局是怎样的吗?然生命终将消逝,惟有文字长存。那么,三毛对生命的结局几乎也是可以预知了的——旧梦都过去了,只剩下深而悠远的岁月,正是:“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文人组字成句,好话何止说了成千上万,可是不幸的往往最易成,结局若揭。三毛自杀,教人迷惘。那彷佛是六十年代电影圈女明星的意念,梦工厂所制造出来的事态——不是都说,这些地方经常与鬼怪有点瓜葛吗?逼得人心脆弱啊,是一种诡谲的游戏。
当年由三毛执笔的《尘红滚滚》电影剧本获十二项金马奖提名,其中有一项是“最佳剧本”,结果三毛落选。这理所当然的也被传为是她的“死因”,并且言之凿凿。
三毛很寂寞是肯定的。这是一种心灵上的孤寂。二十年了,现在想来,三毛也许是得了抑郁症。而寂寞,本来就是作家创作上的一种滋润;抑郁则是生命中的一个情节。我是这么认为的。
而深深怀念的,仍然是那个年代……
(摘自香港《大公报》 文/李忆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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