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末,有机会与友人一道驱车赴井冈山旅游。井冈山在江西西南部湘赣交界的罗霄山脉,1927年10月27日毛泽东率秋收起义队伍抵达这里,与随后到达的朱德、陈毅、彭德怀等部会师,创建了中国第一个农村革命根据地,毛在此制定“以农村包围城市,最后夺取全国胜利”模式,故有“革命摇篮”之誉。井冈山山势险要、峰峦巍峨,易守难攻,兼具雄、险、秀、奇、幽的自然美景,陆定一称“井冈山,两件宝;历史红,山林好”,如今已是中国十大“红色旅游景区”之一,名声大振,游者如潮。
在井冈山不禁想起“红都”瑞金来。两天后笔者一行又一路颠簸,耗时五六个小时,经兴国、宁都赶到位于赣闽交界的瑞金。瑞金,据说因唐代盛产黄金而得名。1931年11月,史上第一个全国性民主政权──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政府在叶坪成立,所以瑞金也被誉为“共和国的摇篮”。3年后的1934年10月,中央红军中央纵队正是从瑞金出发,开启了举世闻名的二万五千里长征。
瑞金位于著名的武夷山脉中段,这里群山环绕、溪流密布,奇峰、峡谷、怪石、碧泉比比皆是,自然景观相当壮丽。虽是炎炎夏日,这里却凉爽惬意,我们在叶坪住的小宾馆,夜里根本不需开空调。那晚,我们从小卖部买来酒糟鱼、羹子肉丸、皇年米果、红都香芋等当地特产和一瓶四特酒,边饮边谈,话题渐渐集中到毛泽东身上。
同行者陈教授是中共党史专家,曾多次来赣南参访,对红色政权在中央苏区五年多里的艰难历程颇有研究心得。他说,毛泽东在瑞金几度沉浮,承受了被怀疑、排挤和撤职等等失落之苦,甚至一度跌入谷底。这些虽已鲜为人知,但对研究中共历史和毛泽东的传奇一生,却不无意义。
毛泽东在瑞金遭遇可以概括为“三起三落”,第一落是1931年11月在叶坪召开的赣南会议上,当时他任红四军总前委书记,遭到李立三为首的左倾冒险主义的党内错误批判,失去了在红四军里“党的领导权”,被挤出苏区中央局的领导核心。第二落是翌年十月,后方的中央局一味坚持“左”倾冒险主义的“积极进攻路线”,再次对毛泽东的策略横加指责,解除了其军事指挥权。几个月后,主持中央工作的周恩来作出裁决,对毛泽东提出的实行工农武装割据的思想、关于红军建设的基本原则给予了肯定,于是毛又被请回红四军。
第三落是1934年1月,当时的中共中央总书记博古(秦邦宪)积极推行王明的左倾冒险主义路线,后期又过于听从军事顾问李德推行进攻中的冒险主义、防御中的保守主义,他们对毛泽东的路线横加指责、无情批判,说“山沟里出不了马克思主义”,说毛“顽固对抗中央”,致使毛泽东在“全苏二大”上被架空,撤掉了他中央人民委员会主席一职,失去在政府中的领导权。这样,毛先后丧失党权、军权和行政领导权,变成一个无职无权的“普通一兵”,自然很痛苦,所以毛在延安时曾对人讲,他在瑞金的中央苏区“过了四年小媳妇日子”。
“削职为民”的4年间,正值毛泽东由“而立”步入“不惑”之年,除精神上的打击外,生活上筚路蓝缕、温饱难保,他居住在东华山、苏家坡、云石山的莽林古剎中,日日与僧人菩萨、暮鼓晨钟作伴,加上又患了严重的疟疾,幸亏福音医院院长傅连璋医生及时相救,才幸免于难。这对于一位志存高远、豪气冲天的职业革命家来讲,无异于壮士断腕、骏马失蹄,但毛泽东毕竟是毛泽东,他仍以大局为重,服从组织决定,忍辱负重忘我工作,人在深山中,心却在战场,他坚信总有一天全党全军会觉悟起来。
他一如既往地关注着硝烟弥漫的激战前线,不露声色地从事苏区社情民意的调查研究;手不释卷地研读马恩列斯著作;实事求是地总结对敌斗争和军队建设的经验教训……
毛泽东一边央求傅连璋千方百计弄来上海《申报》、《新闻报》和广州《工商日报》、《超然报》等报刊,以关注国事、研究时局;一边积极从事调查研究,访贫问苦,解决民生疾苦。一次他去洋溪村调研农业生产,途径绵江河,发现架在河上的几块木板几近腐烂,走在桥上摇摇晃晃,非常危险。他对随行的乡干部说:“这座桥都成这个样子喽,再不修不定哪天就会塌下来啦!”得知是因为农忙没时间顾及时,毛说:“那我们就自己动手干!”在他的督促下,乡村干部找来木头石料,毛泽东与大家一起抬木头、扛石块。很快,一座坚固的新木桥横跨在绵江河上,被老百姓称为“红军桥”。
毛泽东是卓越的政治家和天才的军事家,由于他的“被边缘化”,使党中央和红军蒙受重大损失、陷入重重危机,根据地日益锐减,他亲手创立的中央苏区毁于一旦,最终导致第五次反“围剿”的失败,迫使红军不得已实行战略转移,开启人类史上的二万五千里长征。这一沉痛教训,也促使红军将士在残酷的斗争实践中觉悟起来,终于在遵义会议上重新推举毛泽东为党和军队最高领袖,使中国革命重新走上充满希望的涅盘之路。
(摘自香港《大公报》 文/马承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