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龄留学”众生相:逃离应试教育进入别样轨道(2)
国际班的秘密
暑假回国,Zom和Yami终于能和中国国内的老同学们聚会了,六七个90后孩子在Yami家开了个通宵“轰趴”(Home Party,家庭派对)。他们一起就读上海某重点学校剑桥国际课程培训班,同学里有些是当年中考不如意而考虑往国外发展,有的认为西方教育方式更适合孩子,有的则是家里希望先把孩子送出去然后全家移民。Zom和Yami这两个女生先出国去适应高中了,其他人要等到明年才开始申请国外大学。
因为担心美国环境过于自由开放,Zom的父母为她选择了以教育严谨著称的英国学校,而且是有着100多年历史的私立中学罗丁女校。原本想上混合学校的Zom起初并不喜欢这个决定,“但一个学期读下来,觉得大人的选择还是对的,这样的环境更能让人沉下心来读书。”
国内住读时,Zom与Yami是室友,两家家长因此熟识。在Zom母亲的“煽动”下,Yami的母亲也觉得越早送孩子出国打基础越好,就加快了出国进程,最终申请到了美国加州的山谷基督高中,该校是一所私立走读中学,以艺术科学见长。
到了国外,两个女生各自遇到了“没想到”。在国内与男生交流挺多的Zom,感觉女校的气场怪怪的。当地学生占全校人数约六成,中国内地学生有35%左右,其余的来自中国香港、尼日利亚等。开朗性格受压抑的Zom甚至用“暗无天日”来形容心中不爽。
Yami本以为能很快融入当地社交,岂料也花了一段时间来适应。全年级300多名学生,有18个来自中国内地,其余国际生以韩国、越南的孩子居多。“相比之下,与当地学生融入更快一些。”
好在,她们常与中国国内的亲人、同学在网络上互通有无,在外的分享异国读书的经历,国内的则给予鼓励和安慰。经过了磨合期,一切变得顺利多了。“我妈简直就是颠倒了国内的时间,与英国生活同步,每次我上网,她总是在线。”Zom把经历写成网络日志,一位曾经教导她的老师留言:“不要去理会这些,你只需要用成绩证明自己的实力,让她们无话可说。”Zom复述这句话的时候挥了挥手,做出一个打败对方的姿势。
“你这次回来,多备几个笑话嘛,住校的时候可以用这一招跟同学打好交道。”Norton是同学聚会中的“活泼男”,原本已考取上戏附中,因家人有送他出国并移民的想法,就转读国际班,明年可能到英国或加拿大、澳大利亚深造,往传媒、公关方面发展。“我并不担心出去以后可能遇到的麻烦。”
Norton想法比较多的,倒是针对国内如今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国际学校。“现在国际学校变成了产业,许多学校只看重利益而不关注教育质量,各个城市撒网开店,给钱就进。”遇到负责任的授课老师是幸运,否则就修行在自身了。他举例,自己所在年级的一个英国老师先前没有教育经验,只是在大企业任过职,结果被请来担任英语教研组长,学生和家长都很不满意。
毕竟相对于普通高中,国际学校一学年约10万元的学费是昂贵的(还不包括餐费、校服、游学等杂费),学无所获会让这些孩子心生负罪感——“不差钱”的二代们另当别论。
中国教育在线公布的《2011年出国留学趋势调查报告》显示,2006年—2010年,中国留学生的重点已经从去读研究生转移到了去读本科,并且,去国外读高中的比例在逐渐扩大——在计划出国留学的学生学历层次方面,本科生占62%,其次是高中生22.6%,研究生有近10%。
“留学生低龄化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国内开设了大量的国际高中。”戴光辉,剑桥国际教育课程本土元老级人物,2003年始就职于深圳国际交流学院,现在上海虹口区某重点中学新创办的剑桥国际教育中心任行政总监。他介绍,2002年,中国第一家剑桥国际高中在哈尔滨成立,2003年的时候只增加了几家,到今年,约有125家剑桥国际教育中心以和普通高中合作的形式在各地铺开,其中上海就有十几家;而全国通过各种方式成立的国际学校有3000多家——这一现象也反映了旺盛的市场需求。
“以前有不少学生是因为在国内学习成绩差,才考虑出去读。现在不少是对国内现行教育制度不满意,想换一个更好的环境。”这所新学校的投资人张恒是英国海归,具有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博士学位的他对数字相当敏感。他指出,“近两年来,北京、上海、南京等城市中,放弃高考选择留学出国的学生,以每年约20%左右的速度递增。低龄学生留学在留学市场中占的分量在逐渐加重。美、英仍是主流目的地,另外通过中介前往加拿大、新加坡、澳大利亚等国的人数也在逐年上升。”国家教育部公布的数据表明,2010年因出国留学而放弃高考的学生近20万,占弃考总人数的21.1%。今年,上外附中250名应届生中,只有10人在无任何加分的情况下参加高考、其余不是保送就是出国,被称为“神一样的学校”。
对于一些心智尚未完全成熟的青春期孩子来说,直接出国去读高中容易出现学业或心理问题,因此用国际教材授课的国际学校可算是一个理想的过渡平台,相对早期,如今家长陪读的现象也少了。但是当开设国际学校变成一种时髦,师资力量难以跟进,业内教学质量良莠不齐也就可想而知。戴光辉和张恒指出,目前国内大量国际班还是以应试为主的培训班,较少帮助学生培养相适应的文化观和价值观,以至于学生到了国外表现出集体意识较差等弊病;其次,学校只看升校率而忽略为学生的长期发展规划考虑,课程设置较乱,需要进一步规范。
“一个班20—24个学生,一学年所有费用要12万,教师的工资又并不像外人想象的那么高,你说盈利的空间有多大啊!”刘雯在与公立学校合作的A-Level国际课程班教授英语,四年里换了两所学校。她毫不避讳地告诉记者:“如果主管部门不整肃行业,换点懂教育的人来管理国际课程班,它就是一个利用公立教育资源、打着国际教育名号、实际是出国培训的暴利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