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日本战败后裕仁天皇为何最终没有退位(2)
菲勒斯向天皇的近侍透露的,是麦克阿瑟发给美国陆军参谋长艾森豪威尔(Dwight D.Eisenhower)将军的机密电报的要旨。在这封回应华盛顿要求调查天皇战争责任的电报中,麦克阿瑟全力以赴地为天皇辩护。1月25 日,最高司令官致电艾森豪威尔,“调查已经实施”,未发现过去10年间裕仁与日本的政治决策相关联的证据。麦克阿瑟将天皇描述为“日本国民团结的象征”,并且警告说,如果天皇被起诉,日本将遭受“极大的动乱”、“分裂”,“数百年都难以完结的……民族间的仇杀”。政府机构将会崩溃,“开明的实践将会停止”,游击战将会打响,引进现代民主的所有希望将会破灭。而一旦占领军离去,“将会由被损害的大众中产生某种共产主义路线的强力统治”。
在战犯审判正式开始之前,最高统帅部、国际检察局(IPS)和日本官僚们在幕后操作,不仅防止裕仁被起诉,而且歪曲被告们的证词,以确保没有人会牵涉到天皇。原海军大将和首相米内光政,遵照菲勒斯的建议,显然警告过东条英机不要以任何方式归罪于天皇。然而,这种决定审判性质的日美协作还远不止此。日本宫廷和政府的高官与最高司令部协作完成战争嫌犯名单,最终以“甲级”战犯嫌疑逮捕百名著名人士(其中仅有28人被起诉),并且在公判期间监禁于巢鸭拘留所,让他们独立宣誓保护其君主不负任何战争的责任。1947年12月31日,这种紧密维持的日美协同作业,为东条英机的法庭证言所证实。东条暂时偏离了天皇无辜的既定协议路线,提到了天皇的最终决定权。美国主导的“检察当局”立即做出安排,秘密指导东条,让其撤回证言。
这些将天皇剥离于任何战争责任的努力,超出了天皇自身的期望,导致失去了利用他澄清历史记录的机会。
成功赦免天皇战争责任的行动毫无限度。裕仁不仅以无辜的面目出现,摆脱了任何可作为战犯起诉的正式行为,他还被打造成了近乎圣洁的人物,甚至对战争不负有道义责任。对于思虑更深的内部人士来说,这样的实用主义就更令人苦恼。例如,在1946年初写给杜鲁门总统的长篇报告中,美国国务院驻东京代表乔治·艾切森(George Atcheson)直率地陈述他的主张:“天皇是个战争罪犯”,而且“如果日本想要实现真正的民主,就必须废除天皇制”。尽管如此,艾切森也相信,在当前的局势下,维持天皇制、免除裕仁的战争责任,才能避免社会的混乱和最好地发挥民主。他大胆进言,天皇退位可能是将来的善策,但是最好推迟到宪法修正实现之日。
此后不久,艾切森就在一次飞机失事中殒命,没能见证后来的天皇退位风波。尽管1946年9月日本政府正式宣布天皇现时无意退位,但是他退位的可能性在此后两度重现。1948年,当东京审判临近判决之时,天皇的道义责任问题被旧事重提。
美国人照常要压制天皇退位的主张。1948年7月,尽管菲勒斯已经退休,并且于一年多之前就离开了日本,他还是火速给寺崎写了一封私人信函,表达他对“美国新闻频繁言及陛下退位”的警戒。
天皇的心腹老友木户幸一曾经告诉他要一直准备着的时刻。木户在1945年12月离别天皇入狱之时强调说,皇室的荣誉,要求裕仁负起败战的责任,但是只有当占领军撤退、和平条约缔结、日本恢复主权之日,才是履行责任的适当时机。1951年10月,仍在服刑期间的木户幸一,在日记中记录了他曾经给天皇写信,重申以上观点。他忠告说,退位是“服从真实”的行为。它将安慰包括被处刑的战犯家人在内的战争遗属,并且“对以皇室为中心的国民团结做出重大的贡献”。木户写道,如果天皇未能把握此次时机,“最终结果将是唯独皇室不承担责任,这将导致莫名的情绪滋生,可能会种下永久的祸根”。
木户幸一对天皇的战争责任的见解,与大多数日本人一样,是内心的真实想法。天皇应当“为战败”承担责任。他应当清算历史,并向以他之名发动的战争中受苦、死去或失掉亲人的臣民谢罪。以此方式,他将会清除在日本历史上最恐怖的时期中沾染在天皇宝座上的血迹。
然而时运往复,这次并没有麦克阿瑟这样的铁杆儿人物撑腰。11月,消息传回木户那里,天皇正认真考虑退位,并且再次受到周围人士的鼓励。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在迎接盼望已久的主权回归的致辞中,天皇表明了他继续在位的意向,丝毫也没有提到他个人的战争责任,尽管在原先的文本中包含了“朕为败战的责任向国民深为致歉”的表示。为何谢罪的言辞最终被删除?因为,据说天皇被一位顾问的巧妙设问所说服:“现在陛下还何须以如此强烈的语气谢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