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了十几年的小锁日前找到了亲人,幸哉!
小锁的背后,跟他一样,仅从广州少教所出所的就有上千流浪少年,谁来帮他们解开身世之锁?谁来帮他们办张身份证?
春节快到了,小锁好想回家。
他花了15年啊,浪迹大半个中国,终于在2011年1月找到了亲人。
5岁,他开始流浪,以天为被、以地为床,连家在哪儿、父母叫啥都不记得。15岁,他因困苦而失足,进过少教所,出所后靠着力气干杂活糊口。
可是这几年,他只能打“黑工”,因为办不了身份证,不能体面地把积蓄存进银行,不能大方地买张彩票做个中奖梦。为了能堂堂正正做人,他需要找到亲人,证明自己的身世。
日前,广州一群好心人帮他解开身世之“锁”。但在小锁的背后,还有成千个从少教所出来的流浪少年,亟待解决身份障碍,展翅新生。
没合法身份
他只好打“黑工”
不知换了多少份工作,不知道用了多少假名字;遇到查证件,不知进了多少次派出所……
“你姓什么?”
“我姓suo。”
“怎么写?”
他摇摇头。
“是线索的索?还是所以的所?”
“我不识字,好像是锁门的锁。”
2004年,在广州市少年教养管理所工作的干警张清友第一次见到小锁,没搞清他到底姓什么。
也难怪。
流浪十几年,谁还会记得5岁前的生活?
从记事起就开始讨饭了。他依稀记得自己是安徽人,父亲早亡,母亲改嫁。讨饭的日子,睡在街边、天桥下,用旧报纸、旧衣服当棉被取暖。
从河南河北,一路流落到广州。一个自称是安徽老乡的男人对他嘘寒问暖,给他吃、住,还教他学“本领”。小锁失足,进了广州市少教所。
1年的改造中,他认识了很多好心人,让他有了重新做人的信心:出所后靠劳动赚钱。
干警张清友给他介绍第一份工作,在朋友的餐厅送外卖。干了没多久,小锁碰到“憋屈事”。
一天,店里一位客人遗失手机,主管经理怀疑是他偷的。小锁说看到是负责清洁的阿姨拿走了,主管经理又责怪他乱讲话。
“我明明说的是真话,为什么要受批评?再说,凭什么怀疑我呀?”他和主管吵起来,一走了之。
离开后,小锁才发现拥有一份工作不容易。
“人家招工都要看身份证,我拿不出来。”他只好打“黑工”。
5年来,不知换了多少份工作,不知道用了多少假名字。
更麻烦的是,一遇到查证件,他就得进派出所交代情况。
“关于我进出派出所的记录档案,加起来能有一个人高吧。” 小锁无奈地笑。
“问起我的身世,我说不清楚,只能编故事。”
“展翅计划”
遭遇身份证难题
寻亲,不易;办身份证,不易。可没有身份证,流浪儿就业和生存,面临重重障碍
廖陵儿,年过六十的老人家,廖冰兄人文专项基金会的会长。
为了小锁的事,她曾绝望地痛哭。
“我们基金会从2005年起携同广州市少年宫、广州市少教所开展‘展翅计划’,对无家可归的流浪失足少年进行在所帮教、出所后跟踪帮扶。”
就这样,她和小锁结缘。
“认识小锁时他还未成年。5年来,他一直因不清楚自己的户籍,无法领取身份证。加上他没有文化,就业、生存的种种问题难以自己解决。”
在廖陵儿和安海波等热心人帮教的流浪失足青少年中,很多孩子跟小锁一样。“我们多次找司法局、少教所沟通探讨,也找过公安部门咨询,还找过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提交材料,倡议解决少教所出所流浪少年的身份障碍问题,都没下文。”
“帮小锁寻亲很难,因为连他的姓氏、年龄都难确认。在少教所,他自报姓suo,一位进所义教的肖老师帮他查《百家姓全览》,查到姓suo的只有‘索’,大家就以为他姓‘索’了”。
廖陵儿告诉羊城晚报记者,还有热心人猜测:是不是来广州后,被叫“傻仔”,粤语的“傻”与普通话的“索”同音,未必就姓索。
“我就想,他在广州住了好几年,能不能在广州落个户呢?”
去年10月份,趁着全国人口普查,廖陵儿带着小锁跑遍了相关部门。
“居委会让我找派出所,派出所让我找民政。跑了一次次,还是没法登记。上头说,应该从下面反映上去;下面说,我们解决不了,找上头去。”
廖陵儿处处碰壁。
“因为这个事情,我曾经幻想自己能有大把钱,又有权力。”廖陵儿感叹,有钱呢,可以为小锁这些孩子办学校,补偿从小失去受教育的权利。还可以把他们的故事拍成电影,让身在福中的孩子了解他们,让更多人关爱他们。
“有权呢,能赶快解决这些孩子的户籍,给他们一个合法的身份,有机会自食其力。”
找到家了!
安徽涡阳县
老子的故乡。一帮热心人为他的幸运庆幸,也为不像他那么幸运的流浪孩子忧心
两个月前,在公益人士的聚会上,廖陵儿说起伤心事,参会的冯世锋决定尽点力。
在广州难落户,那怎么办?恐怕还得解开小锁的身世。
线索非常模糊,冯世锋经过和小锁几次细致对话,初步判断姓“锁”的可能性比较大。查阅大量资料,根据小锁隐约记得有回民的习惯,基本上把地区圈定在安徽亳州市涡阳县,老子的故乡。
冯世锋通过安徽的朋友,辗转找到涡阳县一个姓锁的小伙子,又找来各镇地图去核实,经过当地派出所、村干部的帮忙,终于在今年1月初确认义门镇菜园村前刘园曾经走失过一个姓锁的孩子,父母的情况跟小锁一样,家里还有亲人在。
1月10日,小锁在广州和二大爷、姑姑通了电话。
“喂,你是二大爷啊?”小锁怯怯地问。
“是,你还记得我吗?我叫啥?”
“不记得啊,我连爸妈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你怎么不讲老家话?”
“不会讲了,毕竟出来那么久。”
“那你记得什么啊?”
“我记得小时候放风筝,把妹妹(二大爷的女儿)的鞋子搞丢了,你用擀面杖打了我一顿。”
“这事你都记得!这么多年咋不回家啊?”二大爷很激动。
“我找不到家,不知道在哪儿,连做梦都想回家。”
……
姑姑哽咽地说,他们也找了小锁十几年,从没放弃,前年还来过广东,没能找到。姑姑还问小锁:“有没有娶媳妇啊?过年回来吧,一家团聚。”
这几天,廖陵儿高兴地帮小锁张罗回家,她担忧———
没身份证小锁怎么买火车票回家?回家后能不能顺利办上身份证?户籍会不会因为失踪多年而被注销?那些不像他这么幸运的流浪孩子,又该怎么办?
“他们随时都可能成为犯罪后备军,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份问题愈发困扰着他们。工作、就医、婚嫁、保险等等生活基本问题没有任何保障。”
廖陵儿向羊城晚报记者倾诉,我们除了能够用爱心给他们多点信任,让他们解决暂时起码的温饱,还能做些什么呢?难道他们就被一张小小的身份证终生限制在社会的边缘吗?
王晓云 宋金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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