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页位置: 首页新闻中心社会新闻

聚焦农民工就业:从“候鸟式”趋向“稳定就业”(2)

2011年02月23日 09:09 来源:工人日报 参与互动(0)  【字体:↑大 ↓小

  人到中年

  这个春节,外来务工人员高洪过得比较开心,经过十年的努力,春节前,他在石家庄城乡接合部买了一套房子,付了十万元的首付,让妻子和孩子有了家。年近四十的他十分满足,在亲戚开的饭馆里,他特别拿出了衡水老白干来喝。

  酒过三巡,他已有了醉意,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向桌上的亲戚询问:“听说国家出了《劳动合同法》,你们能不能帮我问问像我这样的怎么能给签个合同。”

  他目前在一家省属公立医院的食堂做厨师,虽然已经干了5年,没有任何人跟他提合同的事,他知道,这个单位是给机关服务的,不会差他钱,可快要四十岁的他现在想的是自己的未来。没有合同,意味着他没有任何保障,也没有医疗、工伤保险,至于如何养老,他想也不敢想。

  他的一个妹妹高萍在北京,一个弟弟高星在衡水,他们兄妹三人,分属三地,年龄都已35岁上下。

  像他们这样逼近四十岁的外来务工人员已经熟悉了城市生活,不愿选择回乡,但城市显然还没有完全接纳这些异乡人。

  春节期间,记者接触到了他们三兄妹的故事,他们看似寻常但又曲折的经历,折射出四十岁左右中年农民工融入城市,尚有很长的距离要走。

  一

  妹妹高萍是仓促间要决定和丈夫一起在商场门口做倒卡生意的。因为她太需要钱了,她想让在老家的孩子能够上大学,不再像她一样。

  她已经36岁了,之前在商场给人看皮鞋柜台。她在老家读到了高中,高二的时候就已辍学,当时在农村,女孩子读到高二就已经很不容易,成绩不突出就得寻出路。

  上个世纪90年代,中国掀起新一轮市场经济高潮,大批农村青年劳动力开始涌入城市。

  她不想种地,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她来到北京,在亲戚的帮助下,在一家棉纺厂当临时工。工资虽然是临时工的标准,但工作却比正式工的更辛苦。

  她长年累月地在轰鸣的机器声中度过一个又一个黑夜,蜗居在一个破旧的宿舍里,由于饮食不规律,总上夜班,她熬坏了自己的胃。在一个冬天的夜晚,在北京的大街上,她停下车子,蹲在路边哇哇吐,直到昏厥。

  路过的一位北京工友将她送到附近医院,还替她垫付了医疗费用。2000元的医药费对她来说就是天文数字。病养好后,她是分2年还给人家的。她一直记着那位工友的好,直到现在,每年春节她都会去看那位好心的北京工友。

  住院期间,她遇到了自己的丈夫,当时的工作是帮别人倒卖摩托车。两个人在前门附近找了一间平房住下,这个平房是她丈夫一个哥们儿的,象征性地收取一些房租。

  由于严重的胃病,高萍辞去了棉纺女工的工作,在西单一个商场柜台找到了一家皮鞋柜台卖皮鞋,在那里,她告诉别人自己是北京人,丈夫也是。因为她盘算着,说自己是外地人,在这里无依无靠的会受气。“那真是不一样,我说自己是北京的,很多人对我说话客气多了。”

  在柜台上,她一站就是一整天,一个月工资1500元左右,倒卖摩托的生意最终被相关部门取缔。丈夫到北京火车站当卸货工,一个月也1500元收入。他们的屋子里点着炉子,晚上回来用煤油炉做点饭,偶尔,去小饭馆吃一顿。

  每天,她们就这样简单而忙碌地生活着。可是,伴随年龄的增长,她们面临的问题越来越多,她做梦都想把老家的孩子带到身边,可这是绝对不现实的事,没有学校可以接收,因为没有户口,更关键的是,他们没有精力去管孩子。于是和很多打工者一样,他们把孩子放在老家让父母照看,每月往家邮寄生活费。

  转眼,他们都已经35岁左右,面对家里老人生病,孩子上学,日益增长的生活成本……他们越来越发现,虽然自己生活在这个城市已经10多年,这个城市距离他们却越来越远。“攒不下钱,钱越来越不禁花。”

  钱没有攒下,年龄却不断增长,两个人都过了35岁,这个年龄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下岗。因为她丈夫越干越觉得力不从心,而皮鞋售货员也倾向于招收年轻的女孩。突然之间他们发现,原来从没想过的问题,一道道地压在他们身上,这个城市似乎从来没想过给他们这样的人留足空间。

  近些年,压力越来越大,很自然地,他们想回去,到离自己老家不远的衡水市买房子,虽然是城市,但房价比北京低很多。虽然十几万元的房款对他们来说也不是小数目,但“起码有个盼头。”

  为了尽快攒足这十几万,在一些朋友的劝说下,他们想到倒卖消费卡。之前就有人要拉他们去干,可是她们总觉得不正当,植根于农村自然经济的传统教育告诉他们,靠力气吃饭是天经地义,投机取巧是要吃大亏的。但是面对生活的各种重压,他们已顾不得太多。

  这个春节前夕,他们分头加入了倒卡的队伍。虽然经过多次治理,倒积分卡的利润空间越来越少,但相比之前的工作,他们认为目前的收入还不错,高萍甚至认为:“自己干这个干得太晚了。”

  偌大的城市里存在着很多边缘职业,号贩子、票贩子、卡贩子……只是不知道,这里面还有多少个“高萍”……

  二

  高洪之前离过一次婚,现在的爱人也是石家庄下面所属农村的。没有技术与学历,他曾想做生意,但却一无所获,人接近中年,还是决定学一门手艺。于是进入饭店后厨开始学厨师。

  一家家小饭店开了又关,他也一次次失业。中间还在街头卖过羊肉串,都没赚到什么钱。虽然是家中长子,他从来没想过回去。从他记事开始,村里人就以走出土地为荣。因为长得漂亮能够嫁到城里哪怕是郊区的姑娘,出去当兵转业到了城镇的,考上了大学从此跳了“龙门”的……每个走出村子、可以永远脱离土地的人,恨不得背后都盯满了全村女人和男人们艳羡到红了眼的目光。

  再艰难,他也决定坚持在城市里,事实上,村里也没什么青年人了,像他这么大的人都在外面打工,留在村子里的只有一些老人和小孩,还有越来越空的房子。

  这次回去,他把自己家里的小院收拾了下,三间瓦房是他父亲结婚时收拾出来的,他的父亲因为患肺癌去世,父亲的疾病也让这个家庭遭受了巨大的经济重创。在衡水的弟弟将母亲接去居住,如今这里已经人去屋空,仅仅是10年前,一到重大节日,这里还是一大家人围在一桌吃饭,可如今整个村庄已经渐显萧条。

  5年前,终于有一个机会让他进入一个正规的医院食堂做厨师,这个工作最大的好处是不会欠薪,也不会失业。当然,也没有人能给他保证什么。经过生活的磨砺,高洪这个原本拙朴的农村后生渐渐学会了城市的一些“生存之道”。逢年过节,他会备上几瓶好酒去看食堂的主管,因为他知道,这是决定他命运的人。

  工资一年一年涨,但是他却日益焦虑,因为他年纪越来越大,自己的儿子年龄也越来越大。虽然石家庄已经取消了户籍制度,但在这里上一所好学校对他们来说并非易事。同样,他们也没有精力照顾孩子,于是一直将孩子送到妻子老家读书,理由是“那个学校有亲戚教书有人照看,不会学坏。”

  孩子成绩却不很好,今年面临初中毕业,两人根本管不过来,虽然他打心里想让孩子读大学,不要和自己一样,但又担心如果他还是考不上,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钱就等于打水漂。

  看着孩子拿回来的成绩单,他对自己的儿子喊道:“你是想干活还是读书,想读我供你,想干活就把你送到技校,我听说了,现在不缺大学生,缺干活儿的。”

  孩子的教育,自己的养老……处处都是问题,他也面临着留在城市还是返乡的选择,虽然喝醉后他总是会说:“我家里还有10亩地,大不了回去种地。”但是他心里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适应农村的生活。可待在城市,他还不知未来会怎样。

  三

  相比哥哥和姐姐,弟弟高星相对顺利很多。他的职业是美发师。他和哥哥姐姐一样,对于土地的热情远没有自己的父母高。目前,他将妈妈接到自己身边,虽然他妈妈总是惦记着家里的几间瓦房和几亩地,但高星是绝对不会去种地了。他已经将大队里分给自己家的地租给了别人。

  他们家的新“宅子”在1992年建起来的时候很是风光了一阵,组合家具与缝纫机一应俱全,还安装了农村当时并不多见的“灯管”。屋顶是水泥的,而不是木梁,后来那灯管上慢慢织起了蛛网,原来刷白的墙壁也渐渐变成了烟灰色。再之后,房子开始渗水。

  他的妈妈总是惦记着家里的房子与土地,是因为她总觉得高星的城市生活面临着各种不安全因素。在她眼里,只有土地与粮食是最安全的东西。每过一段时间,她都要回家拾掇拾掇,也总不忘与老亲戚和邻居走动。她总觉得这个根不能断,她担心城市不会完全接纳自己的孩子。

  本来,按照家里的设想,是让高星读大学,但他成绩不好,于是家里亲戚凑了些钱让他去读了技校,毕业后他到了邢台一家小厂做工,没多久厂却倒闭了。

  原本对干体力活没兴趣的他用自己攒的一些钱自学了美发,从此当上了理发师,他最大的梦想是开一家美发店,这个梦想在今年春节终于实现。

  他和妻子经过几年的省吃俭用,盘下了一家门脸房,于是他成为了这个家族多少年来第一个“老板”。为此他感到很自豪。

  高星早就对土地失去了亲近感。他从来没想过回去种地,即使他很现实地没有选择去北京这样的大城市,也没有选择石家庄这样的省会,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到衡水这样的二级城市,“是城市就好,不能回家种地。”

  他们的老家,一个数百人的自然村,村口标志性的大槐树已经日显干枯,池塘几近干涸,很多楼房已经破旧,村小已经消失,村里的孩子们都集中到镇上或县里的学校读书。这个村里的人越来越知道读书的重要性,他们不断地将年青人带离土地。

  不知道哪一天,这个村子就会消失,可问题的关键在于,像高家兄妹这样的亿万农村人,在城市能否活得更有安全感,而城市能否像这沉默了几千年的农村土地一样向他们张开怀抱……(戴明阳 崔如意 车辉)

分享按钮
参与互动(0)
【编辑:马学玲】
    ----- 社会新闻精选 -----
 
直隶巴人的原贴:
我国实施高温补贴政策已有年头了,但是多地标准已数年未涨,高温津贴落实遭遇尴尬。
${视频图片2010}
本网站所刊载信息,不代表中新社和中新网观点。 刊用本网站稿件,务经书面授权。
未经授权禁止转载、摘编、复制及建立镜像,违者将依法追究法律责任。
[网上传播视听节目许可证(0106168)] [京ICP证040655号] [京公网安备:110102003042-1] [京ICP备05004340号-1] 总机:86-10-87826688

Copyright ©1999-2024 chinanews.com. All Rights Reserved

Baidu
m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