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贵报刊登‘六合潘家花园古墓’(遭盗运),我是参与者。因目前身体欠佳,又不敢去(自首),很茫然,恳请贵报派人陪我一同去派出所投案自首。跪拜!”
这是一封特殊的读者来信,信件内容涉及本报曾报道的一起盗运文物大案。目前,该案的主要涉案人员均已被警方控制,而他,就是警方正在追查的尚未归案的人员之一。病痛的折磨,家人的规劝,内心的挣扎,令逃亡在外的他写下这封信。
“既痛恨自己的懦弱,也愿意承担六合文物部门一线无偿工作人员(信件原文)……”,但令家人感到更为紧迫的是,这个忏悔者目前尚未归案。时间不等人,“恳请贵报派人陪我一同去派出所投案自首”的要求,令本报记者立即踏上了规劝之旅。
特殊来信:“我是潘家花园古墓盗运参与者”
被逼无奈入伙
来信正文共5页,在信中,郑某自称2006年在四川涉足古玩,此后在江苏、浙江、安徽各大城市从事古玩生意。随后详细介绍了他涉入潘家花园草塘村古墓现场的几次经过。
“第一次踏入潘家花园草塘村工地……是11月下旬,除了一些被挖断的棺材板,我在周边转了一圈没什么发现,就离开了。”他强调,这次去工地,是因为自己患有胆结石发炎诱发胰腺水肿,刚开刀不久,是出来散心的。
第二次去工地途中,遇见了一个熟人,“老远看见一块棺材板,认为有货,就跳了下去”。
可随后就听见上面传来“他妈的,头昏了”。抬头一看,一个“光头”手里抓一把刀,并打电话召集人马。
几分钟后,古老板(化姓)出现了,“你们到我工地,是吃了豹子胆,你们看怎么办……”郑某称为急于脱身,只好使出权宜之计,“你有什么东西,我高价不赚你钱,我买你的。”同时互相留下了电话。
此后几次,他称多次接到古老板的电话,给他看到手的铜镜、金镶玉白玉吊坠等物,但他均没买成。“凭我的古玩知识,断定这是个无价的东西,不是我买的。”
自称保护文物
而最后一次前往现场,他自称见证了众多珍宝被挖掘出土的过程,当时的心情“是既感高兴,又感害怕”。 “12月左右,又接到古老板电话,说工地开工了,又有好东西了。我不去,(他)打了无数电话,最后发短信威胁我说,‘来还是不来’”。到了工地一看,围了很多人现场,老远就看见一壶口竖立在外部,再挖就变成碎片了。
写到这里,郑某自称心疼国家文物遭野蛮挖掘,做出了一些保护文物的举动。
“我知道,即使挖出古董,我们也拿不到一块,但是(拿不到)总比挖碎的强,出于保护国家财产不遭受损失的目地,在没有任何利益私心的驱动下,停止了施工……”
愿意自首减轻罪责
文中接着介绍道,现场发现了大量的珍贵文物:“……人工清理,在挖机的配合下,好东西不断地传上了岸边……东西有4只汉罐、铁剑、4只鼎、铁方壶一只、漆器一批,件数不祥(详)。”
据警方2月9日透露,经专家认证,是汉代的文物,目前警方共追回80多件,其中属国家二级文物的有19件。而站在岸边的他,“不由得感到欣慰,我们六合也能出好东西了。”
面对眼前的盛况,郑某自称出于保护六合文物不对外流失,又怕他们贱卖,以后再也看不见了,才故意报高了文物的价值,“说低了,别人出价高的话,他们肯定卖了,说高了才能保住这批好古董。”
而郑某是否从此次盗运中得利,他未在信中明确表示,只是称一同去的熟人要了一块棺材板,卖了四万二,另一位老板分了二万一。至于剩下的这二万一是否被他拿走,根据该信难以判断。但他也承认有罪,“我知道我有罪,我应该过后报警,但是我不敢,他们因为强大,懦弱的我只能在价钱上保住这些属于国家的财产。即使判我死刑我也认了。我不会逃避我的罪责,我会主动地到公安机关投案自首,争取国家对我的罪责给予重发(罚),让我早日减轻我的罪责。”
记者调查:村里确有这个人,但不在家中
村民:已多日未见其人
昨日上午的小村口,几个村民正围坐着晒太阳。他们说,该村的确有个叫这个名字的男子,年龄、身份也与信上所述大致相当,但村里人已经多日没见过他了。
郑某家这栋二层小楼大门紧闭,看不清里面的摆设,阳台上还晾着咸货和几件衣服。据村民介绍,郑某与前妻离婚多年,目前独自居住。一个村民告诉记者,住在隔壁的,正是郑某的哥哥,因为前段时间出了车祸,现在全家都搬到医院附近居住了。“就算找到他哥也没用,郑某是家里的老小,跟家里关系不好,和哥哥姐姐几乎断了来往,所以根本找不到人。”
记者根据村民提供的线索,找到了郑某姐姐供职的单位。
字迹:家人证实为郑某所写
郑女士在看了信后,确认信中正是弟弟郑某的笔迹。
“听我妈说他的确掺上了这件事,现在好几个人已经被抓了,但他不知道跟这事有什么关系。”据郑女士的说法,她也很久没见过这个弟弟了,电话也打不通。但她希望弟弟能早日站出来。
郑女士给了记者郑某的手机,但一再拨打,这个号码一直是关机状态。她随后帮助记者找到了郑某的大哥,称母亲和哥哥住在一起,一段时间前,他们曾和郑某有过联系。
正躺在病榻上的郑某的大哥表示,兄弟的关系并不如村民所说的那般紧张。郑先生介绍,这个家里最小的弟弟身世坎坷,书读得不多,几年前,偶然的机会接触了古玩,从此来了兴致,多年来一直从事收购古玩的生意。因为他脑子灵活,会看货,很多业内人都知道他,常会请他验货,但麻烦也随之而来,因为弟弟看货的名气,引起了一些“有势力”的强行拉拢。
2月24日,他因车祸入院后,弟弟郑某还曾到医院看望他,他还劝弟弟早日去跟警方讲清楚,当时弟弟流露出自首的意思,但因为外地有些生意上的事情还没有完毕,他想把手头的事情忙完,然后自会找警方说明白。
他也承认,这封信上,的确是弟弟的笔迹。而根据郑某寄给本报信上的时间,正是2月24日。郑某的哥哥推测,应该就是在郑某去医院谈完后,回去心生悔意,写下了这封信。
女友:担心其在外病发
郑先生家中,还有一名操外地口音的白衣女子,她自称是郑某的女友,因为郑某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她出于担心,才从外地赶来。据她介绍,郑某患有疾病,因为担心自己的病无法治愈,精神压力很大,去年9月住院期间,曾几次动过自杀的念头,且有过三次失败的婚姻,整个人非常忧郁,再加上涉案其中,短时间内已头发花白。
据她转述的郑某说法,与该信内容大致相符。但她回忆,郑某曾从此事中获利两万一千元,而他目前暂时无法归案的原因就在于此,“他说要凑够这2万元钱,带着钱向警方自首。”
眼下的郑某,需要跟强大的思想压力以及病痛做着双重的斗争,而女友的态度也与家人一致,“我们现在最担心的,并不是他被警察抓住,或是被判刑,而是他的身体和精神状态,万一他在外面想不开,那才是最可怕的。”
家人:希望郑某早日自首
据了解,郑某的女儿虽然跟母亲生活,但与父亲的感情还挺深,父亲的事情令她常常以泪洗面。正就读高三的她学习成绩优异,眼下正是高考的最后冲刺时期,家人却要为这个下落不明的郑某担心。
“他没有手机,只是有时用公用电话打过来。”眼下,郑某身在何处,家人一概不知。但他们相信,郑某一定会在近期就会赶回投案,希望警方能给他一点时间,让他抓住这一自我救赎的机会。
由于无法直接联系郑某,记者也留下了联系方式,郑先生表示,一旦弟弟归来,就会第一时间联系记者,并前往公安机关自首。
而据六合警方介绍,该案大部分主犯已经归案,文物也已基本上追回,目前正对郑某的情况展开调查。警方在掌握了信件内容后,希望郑某家人能多做其思想工作,也希望郑某能主动归案,争取宽大处理。 (记者 董红伟 实习生 李籽濂)
■记者手记:给你的回信 希望你能看到
来信已收到,感谢对本报的信任!因为联系不上你,给你的回信,我们只能登在这里。
希望你走得并不远,希望你在途中也没忘买份报纸,希望你能看到这篇关于你的报道。为了保护你和你的家人,我们在此文中模糊了很多具体信息,但我们相信,你知道这段话是写给你的。
我们要你知道,时间,真的很紧,机会,真的可贵。病榻上的大哥,焦急盼望的老母,以泪洗面的女儿,远道而来的女友,亲人们都在盼着你的回归,他们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即使你因此入狱,也不会弃你而去。
而眼下,你要做的,就是自我救赎。光凭一封写给报社的信,并不能洗脱什么,也不足以挽救所有,如果法律也有温情,那也是为了温暖真正悔过的人。信里的你,说不想越滑越远,那希望真实的你,能距离家人期盼的你,越来越近!
如果你有苦衷,如果你想戴罪立功,那么,就在第一时间向警方自首吧。你说你会自带牙刷、棉被,但司法最需要的,不是你的这些,而是一个自认有罪的人悔过的诚意,以及他实际的行动。
时间,真的很紧。快点,再快点,趁现在还来得及。
我们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