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哲的第一次亮相,是在前年电影《建国大业》的一次研讨会上。当时导演韩三平向与会专家推介他时说:“这个小伙子是中共党史发烧友!”在那部影片中,董哲的身份是“文学副导演”,他对中国近现代史是如此熟悉,甚至能够随口报出哪一天发生了什么历史事件,连韩三平都不由得感叹:“没想到这个‘80后’,比我们这些人还懂历史!”于是,后来再拍摄《建党伟业》,韩三平便又找来董哲,担任这部重大革命历史题材影片的编剧。
其实董哲并非“80后”。在接受本报独家专访时,生于1979年的他自嘲是个“伪80后”。上学期间,工科出身的董哲也从未专修过历史,他自称只是一个“玩历史的票友”。但也正是因为玩票,他才没有了历史专业的约束。实际上,最令董哲痴迷的也并非近现代史,而是古代史,尤其是汉唐史。
董哲的另一个身份是网络写手。从2004年起,他便在网上写“穿越”小说,作品有《玄武门》、《赤壁》等。以前,他每天要在网上更新1万字左右的文章,最疯狂的时候,一天能更新两万字。不过他也感慨:“现在更新得少了,一个星期才更新五千字。”电影《建党伟业》让他声名鹊起,他说自己也许就要沿着电影这条路发展下去了。
结构:想找“清明上河图”感觉
问:《建党伟业》的剧情主要分成“辛亥革命、‘五四’运动、中共一大召开”三段结构,这是导演的要求,还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答:刚开始创作时没想过这种结构。基本上就是按照重大的历史事件、人物活动梳理,经过一遍一遍的梳理,才决定留下哪些内容,最终形成三段式结构。三个历史的节点既是三个时间段落,也是三个情绪段落。
在《建党伟业》中,通篇要解决的问题是,在当时的历史乱象下,中国向何处去?为何会产生中国共产党?第一段是武昌起义后,国家处于动乱状态,怎么也理不清,没头绪。第二段是新旧思想文化的碰撞,也是情绪的高潮点,通过“五四”运动和新文化运动,形成一场伟大的“文艺复兴”。第三段是在尝试了各种方法,最终只剩一条路,即李大钊所说的走俄国庶民革命的路。所有这些,都为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做了思想和组织上的准备。
问:不少观众认为《建党伟业》的前半部分太像纪录片,看起来有点儿像流水账,你有什么看法?
答:前半部分确实像纪录片,一个一个历史大事件滑过去,可能让一些观众觉得结构太紧凑。但是,这部电影里前后出现的人物在两百个以上,我们要展现的历史背景,就是想有“清明上河图”的感觉,不是山水画,也不是人物油画,而是一幅全景式的作品。作为创作者,我们要尽可能表达对那段历史的理解,尽可能照顾观众的口味。不过,不管观众是批评还是表扬,我都很高兴,对我都是一种帮助。
问:“五四”运动这段戏是影片的高潮段落,一开始就这么设计的吗?
答:对,“五四”运动的戏份就要放在高潮段落。“五四”运动不说清楚,就没法把共产党的成立说清楚,我们就想把那个时代的氛围和精神面貌写出来。这一段非常精彩,全景式展现了“五四”运动的起因、经过、结果,从语言、行为、动作描画等方面基本还原了当时青年的状态。其实我在剧本里写了上万字,但电影里只有一段。写的时候我自己特别感动,那个时代年轻人的那种家国情怀、浓厚的理想主义色彩感动了我。
人物:有我们不满意的细节
问:电影里的陈独秀、李大钊的戏份很重,人物也很出彩,为什么会这样设置?
答:“南陈北李”的戏份必须多。两人相约建党,这在党史上早有定论;拍建党题材的电影不以这两人为主角,就违背了史实。陈独秀在党史上争议很大,毁誉参半,性格缺陷也很明显,但人格魅力也很大,非常具有个性。所以我们有意突出他飞扬激越的个性。李大钊恰恰相反,非常深沉、内敛,有敏锐的政治嗅觉、深厚的理论和学术功底,对中外历史的变化有精准的把握。这两个人是那个时代的豪杰。
问:为什么这次把朱德设计成为一个神枪手?
答:朱老总本身就是一个神枪手,在中共高级将领里面是枪法最好的人之一,基本上就是指哪儿打哪儿。以往的影视作品里,很少表现朱老总临阵打仗的状态,这次我就想表现一下。不过,电影里这段打仗戏,也有我们不太满意的细节。最初我们想用手摇式重机枪,但国内保存的这种机枪实在太少,只好搬出马克沁重机枪。这种重机枪是1935年产的,跟电影里上世纪20年代的戏份不符。一般观众可能看不出来,但行家一眼就能知道。
创作:我们没有想去标新立异
问:创作这部作品时,是不是有很多外在的限制?
答:重大革命历史题材作品肯定有一些规范,要经过很多人的评头论足。剧本创作时,要由中央党史研究室、重大题材领导小组把关;影片拍出来后要接受电影审查;上映后还要接受观众的评头论足。电影是集中了各方意见才逐渐成形的,我只是一个执笔者。
作为一个党史题材作品,《建党伟业》在史实上还须很严谨。历史不能瞎编,只能在允许演绎的空间内适度创作。我们没有想去标新立异,从头到尾就是认认真真按历史去做。我有一个说法是“大事不虚,小节不拘”。可以在一些细节上发挥,但不能违背逻辑、人物性格。比如片中辜鸿铭、胡适等人的新旧文化之争,辜鸿铭确实有过“辫子论”,但不是在电影里的那个场合说的,这就是小节不拘。
问:你很年轻,这次参与重大历史题材影片的编剧有哪些收获?
答:能参与这么大的电影创作,对我自己来说是一次洗礼,是一种境界上的升华。什么是最美的?理想主义者是最美的。电影可以让观众了解那个时代的年轻人是怎么活的,当时民族面临内忧外患,年轻人的首要理想就是救国。现在的年轻人可能看不到眼前的回报就不会去付出,少了理想主义的味道。从作品本身来说,我自己觉得这部电影算是中规中矩之作,不是自己最满意的,也不算最不满意的,就是中等水平的作品。
问:现在是不是有很多人来找你编剧?
答:我写过历史小说,做编剧跟写小说的写作格式不一样,节奏不一样,但其实还是编故事。小说是娓娓道来,编剧是跟着电影快节奏走。现在有一些人来找我编剧,都没应承下来,因为这些大多是近现代历史题材的作品,但我更喜欢古代史。现在古装片很多,但真正的历史片很少。历史题材片必须体现其时代氛围、人生观和价值观,即使是“穿越”小说,也不能随便违背。《建党伟业》其实就是一个年代戏,我觉得所有的历史题材作品都应该是年代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