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旁人提醒，40岁的潼南男子周会明还没意识到，老母亲已经在他的货车副驾驶位置上坐了13年。因为母亲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身为货车司机的周会明每次跑运输时，都会把母亲带在身边。“母亲是我的负担，但更是我的幸福。”昨日，孝子周会明向记者回忆起了13年来的酸甜苦辣……
细心
想法让车上风扇对着母亲吹
昨日，潼南县车队的场地上停放着许多大货车，40岁的周会明正拉着73岁的母亲张永秀寻找着自家的车子。“妈妈总是比我先一步找到，她对货车的熟悉程度比我强，喜欢这个车子甚至超过了喜欢我的家。”周会明告诉记者。
只要不下雨，周会明就要带着母亲跑业务。看到家门一打开，张永秀就会很开心地在前面拉着儿子大步流星找到自家的货车。“你推我一把。”张永秀一只脚踏进货车，在儿子的支撑下，麻利地钻进了车子，爬到副驾驶的座位上稳稳当当地坐下，然后心满意足地催促着儿子上车。
气温近40度的车厢里没有空调，只有一台小风扇，虽然安置在方向盘旁边，但周会明总是想方设法让风扇对着母亲的方向吹。冬天怕车里太冷，周会明还在座位的后排“开辟”了一排窄小的空床位，上面铺着厚厚的棉絮和被子。“妈妈很喜欢爬到后面睡觉，她已经不用我帮忙，就会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休息好了的张永秀又会爬到副驾驶的位置上，比划着和儿子不停地说话：谁家盖了新房子，谁的手又摔伤了……
“她说的话我基本都听不懂，她的思维是错乱的，每天却自顾自地说不停。”周会明说，但是自己每次还是微笑地听母亲说，有时他还要插两句嘴，像模像样地评论一番。
担心
母亲屡走失 决定带在身边
周会明出身于农民家庭，25岁时学会了开车，之后便一直在跑货运。1998年，母亲张永秀突然晕倒，在医院里被检查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
“母亲精神出现异常，我首先想到的是以后谁来照顾她。”周会明说，虽然几个兄弟姐妹都住在潼南，但他们各自有自家的难处，所以照顾母亲的重任还是继续落在自己的头上。“我是长子，17岁进城后母亲就一直跟着我过，所以我会给母亲养老。”周会明向亲属们保证。
不过，当时周会明的家条件并不好：儿子即将上小学，妻子每天还要在外面摆摊做生意。“开始时，母亲由妻子杨春蓉照看了几天，但因为生意忙，母亲总是在杨春蓉没注意的时候跑丢。”
昨日，杨春蓉告诉记者，每次母亲走丢，周会明都会非常焦急，“好多次没日没夜地在外面找母亲，喊得嗓子都哑了，回来哭着瘫在地上说把母亲弄丢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个月，周会明的情绪也在母亲走丢与找到之间大起大落，他不再放心将母亲交给其他任何人。他决定要把母亲带在自己身边，每天带着她一起跑货运。“把她放在一个我随时能够看到的地方，我才会安心工作，否则每天都在焦虑，担心她什么时候又会不见了。”
周会明的邻居和客户向记者证实，周会明几乎每次外出跑运输都会带着他的母亲。
周会明也想过，把母亲送到精神病院或者养老院，但是这些都随即被他否定了。“我不喜欢精神病院里的环境，那里太压抑；后者则不符合老家的风俗。”周会明说，在老家有种说法，没有子女的孤寡老人才被送到养老院，“只有我才能把母亲照顾好，交给其他人都不放心。”
“何况母亲如果清醒的话，是不会允许自己在养老院里度过晚年的。”周会明说，母亲在患病之前一直是个很讲面子的人。周会明很小的时候，父母便分开了，两个姐姐出嫁后，他一直和母亲相依为命。“家里穷，我们一直吃不上饭，但母亲从来不允许我出去做很累的体力活，她觉得那样不体面。”周会明说。
有一次，周会明两天没吃饭，晚上母亲突然带回了很多食物，“她说是向邻居借的，实际上是她卖了嫁妆后买来的，她怕向别人借钱不体面。”那些食物张永秀没吃一口，全给了周会明。因为早年过度饥饿，张永秀后来一直患有胃病。
孝心
为了母亲舍弃很多生意
自从带上母亲一起跑运输，周会明就有两样活儿不接了：“一个是长途运输，只要出了潼南我就不跑，因为那样母亲会累；还有一样是晚上的活儿，我必须保证晚上能在家里让母亲安心睡觉。”
这样做的后果是，周会明失去了一些客源，收入也少了很多。“此外，母亲每天都强迫我陪她玩‘捉迷藏’。”周会明说，母亲现在的智商和一个5岁的孩子差不多，并且非常任性。
为了保证母亲的安全，周会明每次开车都会将母亲坐的那边的车门锁起来，下车的时候把车窗摇上去。但很多次，张永秀都固执地要求下车，周会明只能把车暂时停下。“她趁我停车时跑下车，一转眼就找不到了。”周会明说，好多次他都是在垃圾堆旁找到母亲。因为路上耽误了时间，他还曾因此向客户赔钱。
有时候为了能让母亲好好休息一下，周会明会在谈生意之前找个地方让母亲坐下来。“结果我一转身，她就跑得没影了，我只能先把生意放在一边，到处去找她。”周会明说，这13年来，母亲像这样跑丢的次数已经不下100次了。他的一个客户、某木材加工厂的老板告诉记者，好多次周会明把母亲弄丢了，他就会跑来请求大家帮忙一起去找。
开心
母亲也会给自己带来快乐
虽然母亲给自己带来很多麻烦，但周会明也有开心的时候。谈生意的时候，母亲总喜欢露出胆怯的神情，紧紧抓住他的手，然后躲到他的背后，有几次周会明不得不把手松开，母亲竟会流露出惊恐不安的神情，叫嚷着到处找他的手。
“妈妈不怕啊，抓着我，等会儿带你去吃凉粉。”周会明说，母亲就像没有安全感的孩子，担心一放开儿子就会失去他。
在外面跑车时，母子两人经常要在外面解决午饭。张永秀有时要吃好的，周会明就带她去吃炒菜或者牛肉面，而自己就点些稀饭来吃。“看着母亲大口吃肉，我就很满足。”周会明说，有一次母亲夹住一块肉，固执地塞进他的嘴里，“那一刻，我很感动，觉得作为儿子的付出很值得。”
周会明记得，有一次母亲生病了，在医院里昏迷了半个多月。为了照顾母亲，他那段时间没有外出工作。“我心里很焦虑，担心母亲会离开我。”周会明说，直到一天夜里，周会明趴在病床上睡着了，母亲突然醒过来，黑暗里紧紧攥住他的一根手指。“那天夜里，我感觉小时候的那种温暖又回来了。”周会明说，他当时发誓，他走到哪里就把母亲带到哪里。实习记者杨林
记者手记
转头一看，幸福就在右边
在周会明看来，幸福就是“开车累了，只要向右轻轻转一下头，就能看见一张慈祥的脸对着我笑。”
现在，周会明一家住在县车队附近的一个地下室里。记者发现，家里的很多用品都被周会明做了“手脚”：水龙头的开关被重新设计，煤气的阀门被反转，刀具被装在设有机关的盒子里高置。“做这些都是为了不让母亲乱动那些家具，保障全家人的安全。”周会明如是说。
“十多年了，他每天都带着他妈在外面跑，开始我们还不理解，喊他把老人送到养老院去，他反而指责我们对老人不尊敬。”一位邻居昨日告诉记者，周会明是当地远近闻名的孝子。
“妈，你坐稳了啊。”在送记者离开时，周会明把母亲扶上货车，然后攥着母亲的手，攥了很久很久……（重庆商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