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前夕,记者有幸随南疆军区叶城中心兵站的给养车队穿越新藏线,一路探访沿线兵站,亲身感受了高原险峻的心跳,亲眼目睹了兵站官兵的奉献,难掩对高原军人的崇高敬意!
新藏线是一条真正的“天路”:平均海拔4500米以上,是世界上海拔最高、路况最险的公路,也是我国西部边境极为重要的国防公路。这条天路,要翻越5000米以上的冰大坂(维语中意为“山口”)10处,过44条冰河,时遇泥石流、塌方和暴风雪,但西域边陲3000多公里的边防,从没有因为新藏线艰险而在给养和物资供应方面出现短缺。
第一天
车队从219国道新藏线叶城零公里处出发。行驶不过几十公里,便没有了南疆的点点葱绿。进入山谷,一路上坡,海拔直线向上。新藏线正在修路,坑坑洼洼,车在路上跳,人在车里颠。
下午,到达海拔3000多米的库地兵站。已有官兵在营房前列队迎候,我们的领队、一位姓李的少校发表“八一”慰问讲话,向官兵赠送礼品和慰问金。一阵“呱唧呱唧”鼓掌后,立马卸货,从冷藏车卸下的是鸡鸭鱼肉,从货车搬下的是各种蔬菜,另有不可缺少的生活用品,记者注意到,还有一大摞报刊。匆匆用完午餐,继续赶路。
山体的颜色由土黄变成铁黑色,岩崖刀砍斧削般陡立,没有草木,没有生息,呈现原始的静寂。我已明显感觉到不适,凭高原经验,海拔至少在4300米以上。李少校说,快到麻扎大坂了。
“麻扎”在维语中意为坟墓,可以说是新藏线上最险恶的大坂。都想着尽快通过麻扎,偏偏在临山顶的海拔4700米处堵车了。前方在排除修路炸山的巨石,李少校带领战士冲上去参与清理。记者自顾不暇,呆在车里,足足等了四个小时,头痛欲裂,呼吸局促。眺望远处的世界第二高峰乔戈里峰,再俯瞰脚下弯弯曲曲的山道,车辆如蚂蚁般排成长列。
深夜11时半,到达叶河兵站,10多个小时只跑了240公里。一位中校医生来看我,一量体温就说“高烧”。在高原体温超过38摄氏度就为高烧,易引发脑水肿、肺水肿,那可是要命的。一针打下去,感觉好多了,只想睡觉。站长跑过来,把我当新兵似地吼:“必须先吃饭,否则不许睡觉!”站长的话没错,不吃饭高原反应更强烈。
进藏有五条线,青藏、川藏、滇藏、中尼线,记者都走过,均无大碍,独独这回在新藏线上“翻了船”。
第二天
所谓的路就是转山,前方是看不到的,每绕过一个陡锐的拐弯,便是新的绝壁。我数过,过一个大坂,转了十七道弯。
中午到了三十里兵站,这里是新藏线上最大的兵站,担负10多个海拔4500米以上边防哨卡,以及新藏公路沿途各兵站、机务站和过往人员的医疗救护任务。闻名全国的坚守在这片雪域高原的“南丁格尔奖”获得者姜云燕,就在这个医疗站。这里是从叶城到狮泉河1060公里新藏线路段最热闹的地方,被戏称为“小上海”,兵站门外有各地外来人员开的饭店、小卖部,还有练歌房。
三十里兵站站长李积龙,高大魁梧,满头白发。他得知记者的年龄后,以西北汉子特有的幽默,撸着自己的白发自嘲说:“那您是我的叔辈了。我这头发都怪理发师,黑发剪了,留下的全是白发。”他坚守在高原兵站已10个年头了,今年才37岁。吃饭时,他不无得意:“今天的菜都是自己种的,猪也是上午刚杀的。”兵站竟然在高原养了八头猪,还有几亩大棚蔬菜。提前庆“八一”,酒还得喝点。我起先以发烧推辞,而一旦融入他们高原情、战友谊的氛围,不禁也端上一满杯:“提前祝各位八一节快乐!”
西部的天,晚上过10点才擦黑;高原的气温,天见黑骤降至零度。离红柳滩兵站几公里外的道口,我们看见兵站的干部已等候在狂风呼啸的寒夜里,顿时一股暖流涌心头。
高原难入眠,记者躺在床上和一志愿兵聊天。他叫李新军,山东人,26岁,已有8年军龄,去年结的婚。我好奇,人在高原咋谈朋友?小李和妻子原是初中同学,早先不通电信,就靠书信往来,平均一周一封,女友曾问他,新藏线在哪里?他一时说不清楚,就给了个诗意的回答:“在天边”。
最难熬的是冬季留守兵站,每年10月到来年3月,大雪封山,蔬菜只有土豆和白菜,吃水需要敲冰。寂寞难忍,“可以把一些书刊翻烂,毛主席著作也读了几遍;如外面来个人,会兴奋好几天”。妻子盼他复员回家,小李幽幽地说:我也想过,但毕竟18岁到部队,兵站就像是我第二个家。
第三天
一早出发,赶到甜水海兵站吃早饭。
“甜水海”一点不甜。据兵站唐指导员说,上个世纪60年代,这个兵站还没有名字。有人发现兵站附近有条河,河水却很苦——后来人们才知道,河水含氟量超标400倍,无法饮用,官兵们吃水只能到100公里外去拉。人们做梦都想能喝上当地的水,不知是谁给这条河取名为“甜水河”,而兵站的名字更夸张成了“甜水海”。
过一个山谷,就有一个湖泊,高原初露怡人景色。忽被告知,要经过一个令人恐怖之地——死人谷。原来,这里氧气异常稀薄,不到海平面含氧量的45%。解放阿里时,一个连的解放军在此宿营,因缺氧全部牺牲。
界山大坂是约定俗成的新藏交界线,过去以讹传讹,许多书上都写界山大坂海拔高度是6700米,现在的界碑已明确实际海拔高度5248米。站在界山大坂,遥看层峦叠嶂,披挂银装,横亘天际。兵站战士说:只有在“神仙湾旁站过哨,界山大坂撒泡尿,班公湖里洗了澡”,才算真正走过新藏线。
下午赶到海拔4400米的多玛兵站,卸下的菜有些叶子黄了,毕竟路途遥远,加之白天高温使然。刚吃完午饭,呼啦啦进来一拨过路军人,不到10分钟,两大桌饭菜上齐,如此高效的厨房操作,令记者叹为观止。
夜宿日土兵站。日土是从新疆进入西藏的第一个县,始知南疆军区还承担着阿里地区的防务和后勤保障。千里走新藏,可见兵站的任务有多艰巨啊!记者脑海里蓦地跳出在三十里兵站看到的一幕:在巍巍的山体上,有“砺兵天山 亮剑昆仑”八个大字,每字约有50平方米大小,是战士们用戈壁石镶嵌在山体上,然后刷上白涂料制成的。黧黑的山体,醒目的白字,大气磅礴,象征着高原军人的胸怀。
翌日,进入一个繁华小城:不宽的狮泉河,河水丰盈,如一条哈达从小城中间蜿蜒东去——此行目的地狮泉河镇到了,它是阿里行署所在地。记者和叶城中心兵站的同行官兵分手时,他们向我敬礼,记者回敬他们一个不太标准、却真正发自内心的军礼。(记者 王晓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