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00年夏天至今,整整11年了。他,一直瘫痪在床。而她,天天在身边照料,独自挑起生活的重担。8年前,因他再三“逼迫”,她终于同意与他离婚。但此后这个家庭唯一的变化,只是写有两人名字的“红本本”换成了“绿本本”,她依然像从前那样,每天为他翻身、喂水……
上周,记者赶到松江区中山二路龙潭苑小区,专访故事的主人公金月英与陈健,感受他们的爱和责任。
生活画面·陈健
几乎24小时都躺在床上,11年来却没有长过一次褥疮……
【画外音】为了照顾我,她甚至连生病的时间都没有!
中午11时左右,记者走进金月英和陈健的位于三楼的普通公寓房。金月英还在上班,说是要到12时左右才能从公司赶回家里。今年44岁、身高近1.8米的陈健躺在床上,头部枕了一个比较厚实的枕头,身体左侧一根长长的导尿管一直拖到地上,靠近他左手的管子上,还夹了个不锈钢夹子。透过被子一角,可以清晰地看到陈健的下肢肌肉明显萎缩,像竹竿一样,与略微发胖的上半身有些“不配套”。
“我在这个床上躺了整整11年了,其间就只下过一次床,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看电视。”说起这11年的卧床经历,陈健的语气里透着点无奈和痛楚。
陈健原本是上海石油公司松江分公司的一名员工。2000年夏天,一场意外改变了他们全家的生活轨迹。
那天,陈健带着6岁的女儿去游泳馆游泳,女儿扑通一下扑进了水里。陈健不知怎么的,忽然脚底一滑,就摔到了泳池里,一下子无法动弹。直到女儿游累了找不着爸爸急得哭喊时,人们才发现,泳池底竟然躺着一个人。
不幸中的万幸,陈健得救了。医生对他伤情的定论是:颈椎部位摔成重伤,比运动员桑兰的伤情还要严重,除非发生奇迹,否则他将一辈子躺在床上。闻此噩耗,金月英晕了过去。那年,陈健33岁,金月英31岁。
丈夫发生意外后,金月英一心一意做起了“全职太太”。一家人靠丈夫单位的“病假工资”、低保以及亲戚朋友的帮助支撑。每天凌晨5时30分起床,做饭、照料丈夫、送女儿上学,再去买菜回来做饭,继续照顾丈夫……这,成了金月英每天的“必修课”。她成了“保姆”,也成了“护士”,日复一日地这样忙碌着。
翻身、喝水、排尿……陈健无法下床,也无法坐起,随时随地都需要妻子的帮助。“为了照顾我,她甚至连生病的时间都不能有。这辈子我最庆幸找到了一个好老婆!”说起这些,即使已经变得十分乐观豁达的陈健,还是偷偷地落下眼泪。
生活画面·金月英
一进门就帮陈健翻身,看他胡子长了又拿出电动刮胡刀……
【画外音】再提这件事,就别怪我翻脸啊!
中午12时03分,42岁的金月英像往常一样急匆匆从单位赶回来,和“久等”的记者打了个照面后,她习惯性地一跨步到陈健床前,帮他翻身、活动下肢。
“你胡子又长了,我帮你刮”。说着,金月英拿出电动刮胡刀,专心致志地替丈夫刮起胡子,似乎已经忘了屋里还有其他人在。
陈健回忆说,妻子对自己越好,他心里就越难受。受伤后没多久,他便开始一次又一次发无名火,一次又一次地唠叨,甚至以绝食相要挟,为的只是一个目的——逼妻子与自己离婚。“她付出太多了,我不能再连累她”。他希望她开始新的生活。2003年,经过无数次“斗争”,陈健终于“成功”了。可是,一纸离婚证还是没能赶走妻子。“我离开他,他怎么办?他已经很苦了,我哪能忍心让他苦上加苦?”
那时陈健的睡眠非常差,身体的不适让他常常全身冒汗,金月英不得不一次次地起来给他擦汗,一个囫囵觉对她来说都是奢侈。起初,见陈健动不动就大小便失禁,金月英心里也“吼嘶”的。但牢骚归牢骚,金月英的“活”却总是很拿得出手。为了不让丈夫出现久卧在床的“并发症”(如褥疮、肌肉萎缩等),金月英几乎寸步不离,每天深夜还要起床两三次,帮陈健翻翻身。在妻子的特护下,陈健没长过一次褥疮。
这些年来,区残联、岳阳街道和陈健所在单位也一直关心并给予帮助。2008年初,为改善家里经济状况,金月英外出找了份工作。即使这样,她还是坚持在每天上午10时、中午以及下午2时左右这几个时间段,分别回三趟家,帮丈夫烧口饭,递口水,按摩一番……
整整11年间,金月英只离开过松江一趟,是陪女儿到市区参加钢琴十级考试。即使这么一次难得的外出机会,待女儿一考完,金月英哪儿都顾不上兜,急匆匆地赶回来家。一去一回,家里就让老母亲帮忙照看了6个多小时。所有单位、朋友给的外出旅游的机会,还有看电影看演出等,都被她一一放弃。
很多次,陈健要求金月英把他送到福利院,可金月英就是不答应,“自己照顾怎么都比别人照顾得好。”
金月英长相不错,一些朋友曾不止一次劝她趁年轻早“放手”,她总是引开话题,直到被逼急了,她才生气地说:“再提这个,别怪我翻脸啊。”
“无论是站在妻子的立场,还是母亲的立场,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没什么。”金月英认定自己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生活画面·欣欣
一直坐在爸爸床边,一会帮他整理导尿管,一会儿喂水……
【画外音】最想要的?爸爸早点好起来!
整个采访过程中,就要上高三的女儿欣欣几乎没有说话,一直在爸爸床边的凳子上坐着,脸上连笑容也很少。
“欣欣,你最想要的是什么?”记者这样问了一句。“希望爸爸可以早点好起来。”欣欣的回答声音有点轻,但从她的眼神里,却可以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期盼。
“孩子学校组织旅游需要家长陪的时候,都是叫亲戚陪着她去的。我离不开她妈妈,她妈妈也舍不得放下我。我的意外可能对孩子的性格造成了很大影响”。说着,陈健努力抬起头,深情地望了望坐在边上的欣欣。言语间,陈健有些自责和内疚。
金月英说,懂事的欣欣从不在她和陈健面前提什么要求,也从不说要买这买那的。直到有一次,她无意间在女儿的日记里看到了孩子的心事,实在很揪心。
欣欣在日记里是这样写的:放假了,同学们都和爸爸妈妈出去玩了,我却哪里都没去。看着同学们兴奋地讲出游的趣事,我只能一个人站在一边,听他们讲,默不作声。
金月英和女儿一样,一直都怀着一个愿望:希望陈健可以好起来。这样,一家人才会一切都好起来。本报记者 江跃中 通讯员 王裔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