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打工积劳成疾病危 为见服刑女儿弥留14小时
54岁,肝功能坏死,气若游丝,医生通知家属准备后事。可妈妈唐全民如何也咽不下最后一口气:昏迷在床,静待死神至今,她已经熬过了14个小时。是什么支撑着她和死神赛跑?手中一直紧抓的照片透露了她的心事:她想见还在服刑的满女儿最后一面。
这是她新年的第一个、很可能也是她人生的最后一个愿望。
为了帮助这位可怜的母亲,本报两路记者奔赴于宁乡横市与湖南省女子监狱之间,传递这份生死难舍的母爱。
镜头1
宁乡县横市镇云山村
替服刑女儿攒嫁妆 母亲积劳成病
2月14日,阴雨霏霏。在宁乡县横市镇云山村,记者见到了昏迷不醒的唐全民。自昨晚接到医院下发的病危通知后,家属连夜将她接回了家。
躺在病床上的唐全民气息奄奄,已经不能言语,只有嘴唇还能勉强蠕动。由于肝功能坏死,她的身体已经失去排毒功能。全身浮肿蜡黄,比正常人胖了一倍。
对于妻子的突然倒下,老实巴交的农民严建国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据严建国介绍,因为家境不好,自己去年和妻子一起在长沙打工。去年11月份,唐全民不时干呕,但一直拖着没去看。
“我老伴想攒点钱,让满女刑满出来后成家,一直不肯去看病。”严建国说,就这样拖了两个月,老伴的病情突然恶化。2月10日,唐全民终于来到医院检查身体,医生竟发现她的胆囊已经腐烂,引起肝功能坏死。医院对此也回天乏术了。
大女儿严文兵揭开被子一角,一条肿胀至无法弯曲的手臂出现在记者眼前。而这只手的掌心下,还死死地压着一张照片。
照片中的人是唐全民的小女儿严芳。2011年,32岁的严芳因贩毒罪被判刑3年半,目前关押在湖南省女子监狱。
“我母亲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妹妹,她昏迷前不停地念她的名字。”严文兵抹泪说,近两年来妹妹与社会上的狐朋狗友厮混,在外面干了些违法乱纪的事,至今未成家。“母亲一直放心不下她,辛苦打工替她攒钱,就是希望妹妹出来后早日成家,好好生活。”
听到我们在谈论严芳,病床上的唐全民似乎动了一下手臂。再看她的脸庞,两行清泪已经无言地滑至泛白的鬓角。
镜头2
湖南省女子监狱
狱中听闻母危噩耗 满女含泪录视频
一个弥留母亲最后的心愿能否达成?本报派出另外一路记者联系省监狱管理局,希望能让这位伟大的母亲安心走好。
遗憾的是,因为事发突然,虽经省监狱管理局和湖南省女子监狱的努力协调,严芳还是难以出狱探望母亲。我们只能通过录音和视频,让满女严芳“听”到了亲人对她的叮嘱,母亲唐全民也通过视频“见”到了狱中的女儿。
2月14日下午2时,狱方委婉地向严芳提出她母亲病危的消息。据狱警转述,严芳闻讯“如遭雷击,情绪激动,哭闹不止”。在狱警的安抚劝慰下,严芳的情绪逐渐稳定。
下午4时,狱警征得严芳的同意,带领她出现在记者面前。刚见到记者,她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外涌,扒着铁栅栏不停地重复问:“我妈妈到底怎么啦?”眼前的严芳一身囚服,身体不住地颤抖,仿佛随时要昏倒。记者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好播放了她的父亲和姐姐带给她的电话录音。
乡音刚从听筒里传出,她的眼泪又大滴大滴地落下。当听到父亲说:“志儿,是我们当初没管教好你,让你在里面受苦了。以后在里面好好表现,争取早日出来。妈妈一直盼望着你回来,一直在等着……”严芳放声大哭,边哭边喊:“妈妈,妈妈……”
听完录音,严芳在镜头前努力止住眼泪。在征得监狱管理方的同意后,她委托记者替她录一段视频,带送给病危中的母亲:“爸爸妈妈,我在这里都好,我一定好好做人,你们不要担心我,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妈妈你最担心的是我没有成家,你一定要等我,等我出去了我一定早点结婚,你要等我啊……”,“你放心,我出去后一定好好照顾爸爸,妈妈,你等我出来啊……”这泣不成声的一幕幕哭喊让记者和狱警为之动容,也被一旁的摄像机记录下来。
担心母亲随时可能合眼,严芳用力抹了几把眼泪,她整理好衣服,朝记者深鞠一躬:“其他的我都不说了,求你们赶紧把录像带到我妈妈床前,一定要让我妈看到!我一生都会感谢你们。”
下午5点,天色将黑。记者带着严芳录给母亲的视频再赴宁乡。
镜头3
宁乡县横市镇云山村
听到小女儿的声音,“她可以放心走了”
晚上六点半,小雨淅沥,天已经全黑,严家一家人都守在唐全民的病床边。听说记者到了,都围了过来,欲言又止。记者拿出录好的视频在病床前播放,调到最大的音量,十几个人都围过来看,看到严芳出现在视频前,严文兵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好几个人背过身抹泪。
当严芳在视频里撕心裂肺地喊着“妈妈”,病床上已经一动不动、昏迷了数天的唐全民突然咳了一声,动了一下, 大女儿严文兵扑倒在床前喊:“妈妈,你快醒来,妹妹要你看着她结婚呢……”
一段视频播完,唐全民再无反应,严文兵抓着她的手,激动地说:“热了,热了,妈妈的手热了!”好几个女眷摸了摸唐全民的手,都说比白天还热和一些,“妈妈肯定听到妹妹讲的话了,妈妈肯定知道了!”严文兵说。短短一个小时里,严建国一遍遍地看着女儿的视频,还带着歉意跟记者说:“不好意思,麻烦你放这么多次。”
夜色里,记者离开了严家,严家人送出很远:“太感谢你们了,我妈终于没有遗憾了,她可以放心地走了。”严文兵含着泪说。
记者手记
这是一份生死难舍的母爱。病痛无法压倒,铁窗不能隔绝。子女误入歧途,家不家,业不业。母亲含辛茹苦打工替她攒嫁妆,小病不以为意最终酿成不治之症。即便在弥留之际,她仍在坚持、在付出,希望女儿能学好成人。
人世间最苦痛的事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待”。不管这位母亲最后能否含笑离去,她留给女儿的,都是一笔人生最宝贵的财富。(三湘都市报 记者 龚化 虢灿 实习生 眭文丽 陈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