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岁老太拾荒为儿还债 专家:社会救助体系待完善

　　有很多个“如果”成真的话，李家鸾现在完全可以过上舒适、恬静、含饴弄孙的老年生活。然而，这些“如果”没有变成现实，82岁的老太太李家鸾现在不得不过着节衣缩食的日子，不光如此，她还要到周边去捡拾破烂，以便“开源节流”。

　　这位李家鸾老人，因为捡拾废品给去世的儿子偿还39万元医疗债，在当地被称做“还债奶奶”。无论别人怎么劝说，老太太李家鸾只有一个念头：欠债还钱。

　　“人要讲良心，我就是捡破烂也要把债还掉！”7月13日，李家鸾老人一边抹着泪水回忆儿子病逝的事，一边告诉记者自己坚守的信念，“债是自己欠的，自己就得想办法还。”

　　“做这些治疗，对普通百姓来说极其奢侈”

　　每天清晨或者傍晚，在安徽省合肥市蜀山区附近一个菜市场周围，人们总会看见一个瘦弱的背影：一位伛偻着腰的老人在人群里四处寻找饮料瓶、废纸壳等。

　　菜市场里卖菜的商贩们对她都很熟识。“她叫李家鸾嘛，唉，这个老人可怜哦，为了还儿子的债，临老了还这么辛苦。”说起老太太，商贩马大姐不停地叹气。

　　李家鸾曾是安徽省省立医院的护士，退休后，她每月能领到2500元退休金。对一个老人来说，这样的退休金是可以安享晚年的。然而由于坚持为大儿子治病，老人却独自背上了39万元的巨债。尤其让老人伤心的是：欠下如此债务却并没有留住儿子的生命。两年前，老太太的儿子还是离开了人世。

　　早在十几年前，李家鸾的大儿子就被查出患有肝硬化。在2000年的时候，大儿子第一次出现大出血。从那时候开始，大儿子每年都会三四次入院治疗。而每次出现昏迷、吐血的情况就得输血浆和白蛋白治疗。

　　“做这些治疗，对普通百姓来说是极其奢侈的，因为每一次住院都要花上万元。”据李家鸾介绍，她的大儿子原来在市里的一家工厂工作，但是后来工厂倒闭了，大儿子便没了工作。治疗费用、生活费用从此全由老人承担。

　　由于看不到头的高昂治疗费用，老人的大儿媳也选择了和大儿子离婚。

　　儿子的生活变故让老人非常心痛。2002年，李家鸾决定把大儿子接到身边和自己一起住。“儿子再大，那也是自己的孩子啊!”老人认为住在一起可以照顾儿子的生活起居。

　　然而，大儿子的病并没有好转，后来发展为肝腹水，肚子涨得越来越大，住院的费用也越来越多。李家鸾的工资已经无法支撑儿子正常的看病和生活费用了。

　　没有钱，李家鸾只好硬着头皮向亲戚朋友借。她的亲戚中有几个是做生意的，老人首先想到的是他们，其中有三个亲戚分别借了5万、10万和15万。还有一些是几千、几万的借，能借多少就借多少。

　　有关系亲近的朋友被借得次数多了，就劝李奶奶：“这病治不好的，别再往里面砸钱了，你自己还要生活，借了这么多债谁来还啊？”

　　大儿子也曾对母亲说，“妈，别再给我治病了，钱您留着养老吧，我这病治不好的，别再浪费钱了。”

　　对于曾经是一名护士的李家鸾来说，她当然知道儿子的病是无法治愈的；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她又怎能看着自己的孩子受苦？“不忍心啊，孩子特别孝顺，我怎么能不心疼，就是花再多钱，我也愿意给他治，这也是我的责任啊。”

　　2010年3月15日，李家鸾的大儿子最终还是因为肝硬化去世了。此时，因为为儿子治病，李家鸾已经背上了39万元的欠债。

　　“我今年82岁，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能还一点是一点吧”

　　39万元巨款犹如一座大山压在老人的身上，但李家鸾却守着一份诚信，坚持还债。

　　自从儿子去世后，李家鸾就将2500元的退休金分成两份：2000元用来还债，500元用来做生活费。她的生活因此变得极端拮据。

　　为了多节余一点钱，早点把债还完，2010年，李家鸾开始去附近菜市场捡废品。即便是烈日炎炎，她也推着个小车奔走在菜市场里。

　　邻居们奇怪为什么李家鸾每月拿着2500元退休金还要去捡废品。因为废品堆在楼道里散发出异味，周围邻居也逐渐由不解发展为不满。

　　李家鸾并不解释，依然继续去菜市场周围捡废品，只不过面对邻居的不满，老人会把捡来的废品全部堆放在自己屋里。

　　即便是这样，异味还是散发出来。社区工作人员接到群众的反映，就去李家鸾家里了解情况。当得知李家鸾捡废品是为替儿子还债时，大家都被感动了。

　　“大夏天的，坐在空调房里工作都觉得有些闷热，更何况一个82岁的老人在烈日下寻找废品？”一位小区居民告诉记者，得知李家鸾捡拾破烂的原因后，她连称没想到，“年轻时也没见到她这么困难过，没想到到老了，还要吃这样的苦？”

　　不止一人劝说李家鸾：“您那么大年纪了，还去辛苦捡废品干嘛，又没有人上门逼你还债。”这些人甚至好心地给李家鸾支招：“没有欠条，欠账早晚会变成死账的。”

　　无论别人怎么劝说，李家鸾一直坚持那份诚信：“这钱在当时就是救命钱啊，都是亲戚朋友，大家也都是一番好意。我怎么能做昧着良心的事呢？钱我是肯定要还的。”

　　“两年多的时间里，已经还了五万多了。我今年82岁，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能还一点是一点吧。唉，不知道这么多的钱什么时候才能还完啊？”面对记者，李家鸾说。

　　“不应让一个家庭或个人承受高额医疗费的负担”

　　李家鸾现在住的是一套两居室的单位福利房，她很少让别人去她家里，因为“家里太脏太乱了”。

　　为了不影响楼里其他居民，李家鸾把捡来的废品全部堆在房里，她的房间里挤满了旧衣服、纸壳、塑料品，连老人睡觉的小床也被废品包围了。“我积着，等价格高的时候一起卖。”老人说。

　　合肥市蜀山区西园街道七里塘社区工作站站长侯月云也是在“家访”中了解到李家鸾老人的情况。据侯月云介绍，老人两个月才用36元电费，平时生活特别节俭，三餐只吃些挂面、馒头，甚至连一件合身的衣服也没有。

　　居委会工作人员曾向李家鸾建议：“你把这个房子租一半出去，一个月四五百元钱的房租，比你捡废品来钱更多。”但老人摇了摇头，眼里满是想念。

　　原来，老人不愿意出租房子是不想儿子的房间被别人占着：“老大是一直住在里面的，租出去了，老大就没地方住了。”

　　李家鸾育有两儿一女。对于欠下39万元债务的事，李家鸾并没有告诉她的二儿子和女儿。不仅如此，大儿子的女儿，也就是她的孙女也不知道奶奶为爸爸治病欠了这么多钱。

　　“孩子们自己情况都不是太好，让他们知道了只会担心。孙女也才刚工作，哪有什么钱。不想她有压力。大儿子治病的钱都是我借的，当然我来还。”

　　李家鸾的孙女甚至是因为看到当地一家报纸的新闻报道才得知自己的奶奶拾荒还债的事。得知爸爸治病欠下高额债务后，老太太的孙女既着急又心疼老太太。李家鸾安慰孙女：“别着急，我们祖孙二人一定会把欠的债还清。”

　　一些好心人听说李家鸾的事迹后也都愿意帮助她。在菜市场捡废品的时候，李家鸾的口袋里经常会多出十元八元的零钱。“社会上好心人多啊，他们都来帮助我。前两天门口有人送来米和油，我也不知道谁给的。有时候，小孩子会把家里喝的饮料瓶收集起来送来。”

　　虽然借钱给她的亲戚从没有人主动过来要过钱，但李家鸾说自己心里有本明白账：哪一家更急需要钱，就先还哪一家的债。当初借钱的时候，李家鸾和亲戚们说好，要给他们利息。可是当得知老人生活如此困难时，一些亲戚主动告诉老人，利息不要了。

　　在媒体报道李家鸾的事迹后，社会上曾有人表示捐一些钱给老人，但老人婉拒了。“我现在只想快点把债还掉，不想把这些加在孙女身上。我欠下的，让我还完。”无论别人怎么说，李家鸾就是这句话。

　　“不能让下岗职工在遭遇大病时全家人都被拖垮。”在对“还债奶奶”表达敬意的同时，当地有市民发出这样的呼吁。就在合肥“还债奶奶”被媒体广泛报道的同时，北京下岗职工廖丹为救身患尿毒症的妻子，用假收费单骗取医院17万元医疗费，虽然有好心人替他还上了这笔钱，但这位下岗职工仍然会面对法律诉讼。

　　“这两起事件说明我们的社会救助体系有待完善，大病救助仍然有一部分人群没有覆盖到。”社会学专家、安徽省政府参事王邦虎分析认为，“两起事件都与下岗职工有关，有关部门应加大对他们的医疗救助力度，尤其在大病救助上，不应让一个家庭或个人承受高额医疗费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