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副局长：我来换人质追踪

　　“面对一个当了8年兵、情绪失控的人，怕，真的是怕。我是一般人，我肯定不上。”

　　“他持的是刀，我就把身上1000元钱和车钥匙都统统放在夹克的上衣口袋里。只要他不捅我的心脏，我就死不了。”

　　“我不进去谁进去，我丢得起这个脸，县局丢不起这个脸，市局丢不起这个脸。”

　　“职责所在，换谁都一样。”

　　昨日下午5时许，双流县公安局副局长冯端祥在他的办公室里，讲述了他前晚亲自作为人质前去交换、成功解救人质、制服挟持人质的持刀男子的详细经历。这是冯端祥有生以来第一次以“人质”的身份交换被挟持者。事后得知该男子当过8年的兵，他心里甚至都有些后怕。不过，他强调，职责所在，换谁都一样。

　　挟持者吼道：进来我就把她割了

　　前晚不该我值班，约好人吃晚饭。刚出门，就接到东升派出所副所长张承祥的电话：“我们这里又有一起挟持人质。”我立即说：“好，我马上过来。”之前，东升派出所辖区发生过一起挟持人质案。应付这种人没有参照物。在赶往事发点时，我给市局110指挥中心电话汇报了简要情况。当时是晚上6时14分。

　　打电话主要有两个用意：一是汇报；二是请求增援。处理类似突发事件，特警支队有人有经验。几分钟后，我赶到事发地顺城街。交警已赶到，施行交通管制。120救护车也来了，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伤亡。执勤民警在事发商铺设置了警戒线，避免无辜市民闯入危险区域。

　　从商铺玻璃门窗往里看，一个小伙子站在收银台里，用一把刀架在一个女子脖子上。玻璃门只露出巴掌大的缝，在对方眼皮下正面突袭，胜率微乎其微。东升派出所的教导员任毅上前喊话，那男子却吼道：“不准进门，进来我就把这个女的割了。”双方对话很费劲，我看到收银台上有电话。于是，我把手放在耳边，给那个小伙子比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然后问了电话号码，用我的手机拨过去。

　　现场幕后：被挟持的是商铺副店长小杨。当陈某掏出匕首时，小杨见店内人多，不以为然，竟贸然伸手去夺陈某的刀子，结果被刀子划伤出血了。她顿时发出一声尖叫，以为自己死定了。

　　拖延时间：有没有熟人我帮你喊

　　只要他说话，我们就有机会。一开始，我就尽量喊：“小伙子，有啥子好好说。那个小妹跟你无冤无仇的，你不要伤害人家。”他很有敌意地说：“你是哪个？我要见公安局长。”我马上回答：“我就是，你有啥要求？你说嘛。在双流有没有熟人？我帮你喊过来。”这时，我们的公安局长曾思建及其他“在家”的局党委委员都赶了过来。随后，市公安局副局长何建生也赶到现场。狙击手还在路上，我想目前的紧要任务是拖延时间。这个小伙子说，他是贵州人，父亲叫陈某某。

　　现场幕后：实际上陈某是宜宾人，可见当时他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我随即改口叫他小陈，这样更亲切些。继续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以及家人的联系方式。陈某说，他母亲遭人害了。我说：“怎么可能？”陈某马上说，他在电视里看到的，被人砍死了。之后，他又问我带枪没有？他满口胡言乱语，我以为他是吸食了新型毒品，这让我很头痛。对付这种人，只有见招拆招。

　　现场幕后：事后经鉴定，陈某并没有吸食任何毒品。

　　对话了10多分钟，他的语气有所缓和，提出要纱布、云南白药等。我赶紧叫警察去120救护车上找。没有云南白药，一个执勤民警狂奔了几百米到附近的药店买了回来。不过，听了他的话，我顿时紧张起来。人质受伤了，不能再拖下去。当时，陈某一边用刀架在小杨脖子上，一边接听我的电话。我们的对话，小杨应该听得很清楚。我也听见小杨在小声地哭泣，还在说“我的手都麻了”。是不是流血过多？

　　交换之前：不捅我心脏就死不了

　　“你良心还好，把人质放了，没有多大的事情。”我尽量以兄弟的口吻给他说。纱布、云南白药等物品从门缝里扔进去，陈某架着人质，一点点挪过来。捡到东西后，迅速退了回去。从他的反应速度来看，并非一般的酒囊饭袋。可能给小杨简单包扎了一下后，他又开始跟我通话，这次他提出要见记者。我说：“记者来了怕你，也不敢进来，要不我进来嘛！”他犹豫了一下，同意了。“我马上进来，绝对不会伤害你。”我赶紧在电话里说。我的声音有点大，旁边的围观群众听到了，都在喊“去不得”。

　　我当时以为他是吸毒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一心只想人质不能出事。一旦伤害了人质，那么我们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事后我晓得，我面对的是一个当了8年兵、情绪失控的人。怕，真的是怕。我是一般人，我肯定不上。他持的是刀，我就把身上1000元钱和车钥匙都统统放在夹克的上衣口袋里。只要他不捅我的心脏，我就死不了。如果他割我的脖子，我就用手挡开。120就在门外，捅在身上其他任何部位，我肯定都死不了。进去之前，我就这么做，然后这么安慰自己。

　　交换人质：顺势扣住嫌疑人双手

　　让我进去是一个机会。如果谈判失败，届时狙击手只有开枪。商铺那个位置，对于狙击手来说很不利。万一失手，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我已答应了小陈，我不进去谁进去，我丢得起这个脸，县局丢不起这个脸，市局丢不起这个脸。以后有人说警察不行，我对不起身穿的警服。在此前跟小陈的交流中，他对我还是有点信任。让我进去，我就占主动了。

　　进去时，我跟小陈说：“你把刀子丢了，不要把小妹伤到了，届时她可以跟你作证。如果小妹说你没有伤害她，你就没事。”我故意将人质的地位在陈某的心中加重一些，以免紧要关头出现纰漏。陈某愣了一下，丢了手上的刀子，我一个箭步过去，隔开陈某和小杨，然后给小杨说“快走”。我不敢说“快跑”，以免激怒陈某。看到小杨跑出门，我假装友好地拍了拍陈某的肩膀，顺势扣住他的双手。这时，外面的民警进来了。

　　现场幕后：民警制服陈某后，从他的身上又搜出了一把匕首。

　　44岁了叫我小伙子真舒服

　　如果陈某最后时刻掏出匕首，那么他肯定还有机会(捅我一刀)。还好假设不成立。成功解救人质、制服嫌疑人后，何建生给我竖起大指拇，说：“小伙子，不错！”我今年都44岁了，还叫我小伙子，听起来真舒服。这是100%的职责所在，只是凑巧我遇到了。如果是曾局长，或者其他副局长接了这个电话，也会毫不犹豫地进去。

　　采访幕后：说服冯端祥接受采访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记者一再强调不是为了表扬他个人，冯端祥才勉强答应。他最后说，职责所在，换谁都一样。应付每一次突发事件，县局党委成员都是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指挥。说到功劳，这是双流县公安局集体的功劳。

　　成都商报记者 袁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