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警察

　　无间的苦与痛

　　“无间”，因《无间道》电影而被人熟知，其中卧底警察的苦与痛让人刻骨铭心。成都，上万民警中也有鲜为人知的卧底故事。虽然他们不像《无间道》里那样经受十年卧底煎熬而敌我不分，但是他们的经历与《无间道》一样惊心动魄。卧底，对于民警来说是一场洗礼。经历了无间炼狱的民警，终将成为一个完全意义的民警。

　　从今日起，我们将推出一组关于卧底民警的报道，讲述他们卧底打击贩卖假钞、卖淫嫖娼、盗抢车辆等过程中鲜为人知的故事。

　　我扮过未上床的嫖客，应聘过厨师当过菜贩子，这些都是小儿科。没当回事，拿出来当笑话聊了就算了。只有那次冒充假钞买家交易，我觉得是真正意义上的卧底。从开始接头到最后交易，虽然只有短短32个小时，但是我终身难忘。经历了那次卧底之后，我觉得我算得上一个真正的刑警。

　　旁白：便衣打扮的刑警李俊，看上去跟做生意的、厨师、老板都沾得上边。不需要怎么化妆，只需喊一声“开始”，他就能进入某种状态。当然，并非每次都是这样，那次冒充假钞买家就是例外……

　　第一幕

　　潜伏

　　在《无间道》中，梁朝伟能够长期潜伏有赖于他精心伪装。民警李俊介入假币案前也做足了功课———把头发染成浅黄色，用纸贴了文身，走路横着走，看人恶狠狠地……改头换面回家，把4岁的女儿都吓哭了。他还翻阅以前的案卷材料反复揣摩假钞买卖。

　　改头换面

　　专等假钞卖家出现

　　大概是10月中旬，抱歉，具体时间我不能说得太详细。辖区陆续出现了多起假钞案件。大小面额的都有。这个很可怕，这些小面额的假钞出现在菜市、超市等，很容易造成社会恐慌。分局晓得了，要我牵头搞定这个事。派出所的辖区类似案件多，作为“地头蛇”，我义不容辞。

　　于是，我通过中间人放话，老子“放水”(高利贷)风声紧，“零毛碎琴”(挣不了大票子，只是分分角角)，想要“流千张”(假钞)做点小生意。为此我还重塑了形象，把头发染成浅黄色，用纸贴了文身，左青龙右白虎。走路横着走，看人恶狠狠地。为了更像老大，我还翻阅以前的案卷材料。看之前假钞买卖是如何进行的，他们对哪些方面敏感等。改头换面回家，把4岁大的女儿都吓哭了。这是我至今内疚的事。老婆也吓着了，问我是不是得了精神病。我不敢提前给她说，让她“少管闲事”，老婆眼圈都红了。

　　【旁白】从假钞印制、交易到流通，都有自成一套的行规。为了成为“业内人士”，他翻阅了公安分局所有相关资料，反复揣摩嫌疑人讲述的犯罪过程的每个细节。比如嫌疑人反复提到，他们最看重“买家”身份，坚持“三不”原则：生意人不做，陌生人不做，行外人不做。那段时间，李俊完全将自己置身于一种“操社会”的工作状态，才引起了家人的误会。说起女儿，李俊笑了，他不想在女儿心里留下“坏爸爸”的印象。

　　第二幕

　　交锋

　　梁朝伟和刘德华“一正一邪”，堪称棋逢对手。李俊同贩假者的较量也充满波折、惊险———

　　和“小弟”见面后，中间人说背都被汗水打湿了，说我“太能吹了”。当晚我没敢回家，害怕被人跟踪。邀约一帮人喝酒到深夜，然后在宾馆住下。

　　没想到，脸上的刀疤救了我一命。“小弟”透露老大本来不愿交易，想凭手上的一把枪黑吃黑，剁了我们，把我们埋在树林里。刀疤是咋回事？

　　黑话连篇

　　“碰盘”唬住“小弟”

　　中间人很快传话过来，约好“碰盘”(见面)。那天我单刀赴会。一听到我是“放水”的，对方顿时来了精神，认为来了一笔“火做”(阔生意)。中间人不断抬高我的江湖地位，而我跟他使劲砸砸浆(压压价)。100元假钞兑换18元真钞，最后压成了100元假钞兑换14元真钞。

　　当然，在交谈中， “小弟”免不了要炫耀一番他的“流千张”(假钞)如何“货真价实”。吹嘘他们的假钞都要进行“作古”处理，就是利用药水，将刚印刷出来的假钞变成反复使用过的旧钞。“小弟”问我接多少货。我就说，有多少我接多少。不过，“红牛”(100元的)、“青蛙”(50元的)不要，先要点“毛毛”(20元、10元的假钞)看一下货色。最后，“小弟”满意而归，说好下一次见面。

　　当时，中间人说背都被汗水打湿了，说我“太能吹了”。我私下想，多亏我“碰盘”前就提前进入状态。要不然一旦“穿帮”，真是前功尽弃。分手后我没敢回家，怕被人跟踪。邀约一帮人喝酒到深夜，然后在宾馆住下。

　　【旁白】李俊此时已完全进入了角色，他的心里明白得很。一旦被人跟踪，很可能前功尽弃。虽然他说了很多“黑话”，但是不清楚对方是啥感受。之前的强化训练是否奏效，他心里也没底。

　　树林见面

　　老大咋会发觉异样

　　第二天一大早，派出所就来了一个同事当我的“马仔”前去交易，还送来了公款6000多元作为交易筹码。我和同事并没有佩戴跟踪器之类的设备，派出所领导拍了拍我们的肩膀，全靠你们自由发挥了哈。一有情况，外围的兄弟们就冲进来……“小弟”很快打来电话，说在成仁路金象小区旁边的树林里见面。那个地方是个拆迁安置片区，靠近铁路。部分区域还正在拆迁，一旦出现意外，对方很容易脱身。

　　“小弟”先出现。为了显示我们的诚意，我从身上掏出一叠百元钞票在他眼前晃了一下。看到一大叠钱后，“小弟”转身又消失了。隔了很久，他和“老大”才出现。后来“小弟”落网，才讲出了其中内幕。“老大”一直在附近观察，凭“第六感”觉得我们不对劲。听“小弟”回来说我们的确带了钱，多少打消了一些顾虑。不过，他仍不愿交易，想凭手上的一把枪黑吃黑，剁了我们，把我们埋在树林里，神不知鬼不觉。

　　是什么让“老大”改变主意呢？原来是“小弟”和我的刀疤及一身行头挽救了我们。“小弟”一再给老大说，这是他出来混的第一单生意，不想搞砸了。听我的口气，想长期跟我合作下去，因此劝“老大”不要轻易断了他的财路。另外，“小弟”还强调，从我脸上的刀疤以及文身来看，不可能是个警察。就这样，“老大”才打消顾虑，出来跟我们见面。想不到，我还要感谢我的刀疤。其实这不是刀疤，是被玻璃划的。几年前跟同事远赴甘孜查寻赃车。半路上车胎爆了，把我从后座摔出车。虽然身上伤痕累累，脸也被玻璃划了，缝了24针，但是未伤及筋骨，可谓不幸中的万幸。

　　【旁白】这个环节需要加强的地方不少，对“老大”了解不深，没有做充足的准备。如果真的遭遇“黑吃黑”，那才真正的冤枉。

　　第三幕

　　阻击

　　“邪人”刘德华最终落网。追击贩假的老大却不容易———

　　“老大”根本不吃这套，翻过围墙，越过铁路，消失在高矮不一的居民小区“肠道”里。以他的逃命速度，即便是我们瞄准他开枪，也未必打得准，还有可能伤及无辜。

　　抓“小弟”收赃款

　　“老大”溜了

　　约好中午在金象小区附近一个茶楼见面，我和同事如约前往。想不到对方甩我们的“死耗子”。从下午一点到三点，对方始终不现身。不过，幸运的是电话还打得通。不过，对方一会儿说还在排版、一

　　会儿说还在印刷。既然鱼儿还在，那么我们也不能轻易“撤漂”(离开)。

　　直到当日下午6时许，“小弟”才说，“流千张”准备好了，到附近一个树林里接“货”。于是，我和同事就往约定地点赶。这是个空旷地，外围兄弟根本无法靠拢，车子也开不进来。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竟然看到“老大”骑着一辆电瓶车搭着“小弟”过来交易。“小弟”用旧报纸裹了一坨东西。“老大”就站在路边，“小弟”跑过来。他摊开旧报纸，里面是一叠叠20元、50元面值的假钞，大概有近两万元。我假装检验假币的成色及仿真度，拖延时间，希望外围的兄弟尽快布控。清点后，我又故意少付钱，让“小弟”数钱。

　　估计外围的兄弟都布控好了，我和同事互递眼神，开始动手。同事大喊一声“警察，不许动，”便扑向“小弟”。同时，我直奔“老大”，也大吼：“警察，不许动！”不料，“老大”根本不吃这套，转身就往铁路边跑。很快，他就翻过围墙，越过铁路，眼看就要钻进正在拆迁的小区了。“再跑，就要开枪了！”眼看煮熟的鸭子要飞，我又大喊了一声。后面跟着外围的兄弟，朝天鸣枪示警。这家伙不要命了，继续向前狂奔。很快，他就消失在高矮不一的居民小区“肠道”里。以他的逃命速度，即便是我们瞄准他开枪，也未必打得准，还有可能伤及无辜。

　　【旁白】跑了”老大“，是这次行动最大的遗憾。回去给老婆说，老婆吓得半天说不出话。洗了文身，剃了一个光头，总算恢复正常了。当然，老婆心头郁积几天的怨气也随风散去。李俊之前为此做了许多准备，好多都没有用上，只有等到以后再用了。　成都商报记者 袁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