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日下午，记者在江津的艾坪山上找到了王春菊。

　　王春菊在山上放羊，茂密的山林中，冒着蒙蒙细雨，手拿羊鞭，一声声吆喝，正把羊群赶进栅栏。

　　见记者照相，春菊显出不安。他没有见过相机，更没有见过记者。

　　王春菊的姻伯母郑业群说，王春菊下个月就满20岁了，小伙子浓眉大眼，1.72米的个头，长得英俊帅气。然而眼下，王春菊却不能找工作，也不敢见人，躲在江津艾坪山上为人放羊。因为无论是户口还是身份证，“他”的性别栏上都是女。

　　20岁的“阴阳人”，向记者讲述了“他”痛苦的童年、难堪的青春。

　　襁褓中被赶出了家门

　　王春菊1990年7月9日出生在贵省黑章县兴发乡鹰嘴村鹰嘴一组。家里还有姐姐王春艳。

　　母亲临产前，父亲因病去世。一个月后，王春菊落地了。“又是个女的！”接生婆告诉父亲一家人，婆婆爷爷极不高兴，不等妈妈坐满月，婆婆把王春菊母子三人赶出了家门。

　　抱着未满月的“女儿”，宁以平回到了娘家。外公、外婆收留了他们。

　　在王春菊的童年记忆中，他几乎没有吃过一次饱饭。每天就吃几个土豆或者一碗玉米，四岁开始上山放羊。1日，王春菊姻伯母郑业群告诉记者，春菊许多菜都没见过。眼下，汉菜、莴笋等等一些普通菜他都不敢吃。春菊穿的都是邻居和亲友不要的衣服。到了上学年纪，家里拿不出钱，王春菊9岁这年，乡政府出钱，才让“他”上了小学一年级。去年19岁，王春菊初中毕业。

　　高中时，政府不再拿钱，王春菊辍学了。

　　母亲忍受不了贫穷的生活，在王春菊10岁那年，改嫁了。

　　改嫁后，王春菊的外婆有了四个小孙子，外婆没有能力再带王春菊，王春菊又回到了婆婆家。初二时，爷爷病世，他和婆婆一起生活。

　　上厕所吓退了全部女生

　　从小到大，王春菊的户口和身份证都写着女。但是，无论从外貌、声音、身段、喉吉、皮肤等等，“他”都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男性。户口上的“女性”与现实之间的巨大反差，让王春菊生活在难堪和痛苦中。

　　打小的时候，王春菊的外婆向别人要衣服，总是要一些花衣服，说妹儿家穿起好看些，只有几岁的春菊，并不嫌弃。

　　长到10岁时，王春菊明显感到自己身体、兴趣、与女性大不相同。他越来越喜欢运动，奔跑、跳高、跳远，喜欢看漂亮的女生，不喜欢婆婆妈妈，不喜欢穿花衣服。“我是男生”。在内心深处，春菊常常对自己说。

　　然而，学校老师同学却以户口和身份证为准。因此，在大家眼中，他是女生。每次学校开运动会，他以“女”生名义参加，结果，比赛下来，长、短跑、跳高跳远等田径项目，他轻松包下了全部冠军。

　　女生和老师不解，对王春菊说，“你好得行哟，像男生一样！”

　　同学的赞扬让春菊反倒感到难堪。

　　10岁以后，“他”不再穿婆婆为他准备的花衣服，坚持穿一些男女生都可能穿的中性衣服。

　　王春菊说，从小学到初中，让自己最感难堪的是上厕所。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上男厕所还是女厕所。小学时，学校管得不严，王春菊常常溜出校外，在野外解手。到了初中，学校管严了，校门有人把守，解手成了最大难题。为了控制自己不上厕所，早上王春菊总吃干饭，一口水不喝。

　　然而有一次，却让王春菊痛苦不已，“他”终于丢尽了脸面。

　　那是初二上的时候，这天上午，春菊的肚子一直不舒服，隐隐作痛，"遭了，未必要拉肚子？要在学校上厕所？"这是王春菊最害怕的。

　　上午10点，二节课下时，春菊的腹痛加剧，他不顾一切，奔向厕所，跑到门口，他迟疑了两秒钟，一头扎进了女厕所。

　　只听里面一片惊叫：“呀，男生进来了，男生进来了！”10多个女生，提着裤子，慌里慌张地全部跑出来。有的叫来了学校老师。

　　王春菊难堪极了，他在厕所里悄悄落泪！

　　男老师来了，面对流泪的王春菊，老师也无语，转身悄悄走了。

　　事后，王春菊三天没有上学。

　　这是“他”上小学和初中五年来，唯一一次在学校入厕。

　　厕所事件后，王春菊越来越孤独，“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不男不女？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和男生耍还是和女生耍？下课后，“他”总躲在教室里，远远地望着同学们不愿出去。

　　随着青春期的到来，王春菊长相越来越像男生，同学、老师对“他”议论纷纷。

　　黑章县在贵州大山里，人们对医学常识普遍缺乏，有人甚至认为，王春菊是不祥之物。

　　找不到工作躲进山中放羊

　　17岁这年，王春菊的婆婆瘫痪了。老人告诉王春菊，你自己出去找工作吧，我已养不了你。去年，19岁的王春菊初中毕业后，拿着户口和身份证，想到了重庆的姐姐，姐姐王春艳嫁到了渝中区。

　　去年9月，春菊找到了姐姐，姐姐已怀有身孕，家境也不富裕，养不起王春菊。

　　无奈之下，王春菊来到某保安公司，他拿出身份证登记，对方一看，身份证上写着“女”，再看王春菊本人，是男人嘛。对方立即摇头，"我们不能要你，你究竟是男还是女？好怪哟。你来了，怎么安排住宿？怎么进厕所？"公司一口拒绝了王春菊。

　　王春菊有口难言

　　王春菊回到家乡，他要民警为“他”改变性别。“我是男的，当初上户口时性别写错了，把我的性别改成男的吧。”

　　民警却告诉“他”，当年你的家人上户口时，不可能男女不分，要改性别可以，你去作个医学鉴定，医学证明你是男性后，我们再把你的性别改回来。

　　王春菊哪里有钱作医学鉴定？

　　求职被拒后，春菊哭着回到姐姐处。

　　“在我的病治好以前，我不想见人，我只会放羊，让我上山放羊吧，”王春菊哭着对姻伯母说。

　　一个多月后，姻伯母为春菊在江津艾坪山上找到了放羊的工作。

　　见记者采访，春菊在艾坪山上的邻居李双英说，不是记者来，她们根本不知道王春菊是阴阳人，他明明就是男人嘛。

　　春菊这孩子很老实，很节俭，自己种菜吃。平时不愿见人，早上起来，总把羊群放得远远的，要走几匹山。因为长得英俊，上山玩耍的游客想和他说话，他不愿和对方说一句话，逃似地跑了。李双英告诉记者。

　　“现在，我治好病恢复男儿身，然后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1日，王春菊对记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