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纷呈的“空中芭蕾”，危险刺激的“刀尖舞蹈”，对人体有何影响？187个问题遇到怎么办。？《面对面》走近八一飞行表演队，专访队长曹振忠。
八一飞行表演队与世界知名飞行表演队同场竞技
2017年11月15日，迪拜阿勒马克图姆机场上空，中国空军八一飞行表演队6架歼十战机正在进行表演：六机大箭队直线超低空通场、三角队俯冲、四机大坡度盘旋接斜筋斗、五机跃升解散，22分钟的表演，中国空军八一飞行表演队共完成19个配套动作，这次演出是八一飞行表演队第一次在迪拜航展上与俄罗斯“勇士”、阿联酋“骑士”等世界知名飞行表演队同场竞技，共舞蓝天。
记者：在这个执行任务过程中，其实还有一些和国外的同行进行表演但同时又竞赛这样一种可能，是吗？
曹振忠：对，因为作为表演队员来讲，他都有一个把自己最好的东西展现出去那种愿望。
作为与巴黎航展、莫斯科航展比肩的世界三大航展之一，这次迪拜航展吸引了数万名观众前来参观，而这次在迪拜航展上的表演是中国空军八一飞行表演队第四次出国进行表演。之前，他们曾在2013年莫斯科国际航展，2015年马来西亚兰卡威国际海空展和中泰空军“鹰击-2015”联合训练闭幕式进行表演。每一次出国都需要面临陌生环境的适应问题，这一次，他们需要面对的是高温、扬沙浮尘、低空能见度等一系列不利条件。
记者：每次出去进行执行任务的时候，作为队长您最关注的是哪个环节哪个问题？
曹振忠：每次出去最关注的就是我们的预想预防工作。
记者：怎么解释这两个？
曹振忠：对于前期任务的筹划可能面临的一些困难，或者是工作中可能出现的一些不安全因素或者是隐患，我们要充分进行一个预想，比如这次我们去迪拜有了187个问题怎么办。
记者：187个问题？
曹振忠：对，怎么办，遇到这些问题我们怎么办。
记者：怎么会列出这么多问题？
曹振忠：因为它涉及到指挥，转场组织程序里面的和我们飞行表演里面的相关的一些东西。
在迪拜，八一飞行表演队针对这些问题，首先进行了两次检验性飞行，队员们很快熟悉了环境，也变得更加自信，但在正式表演前，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曹振忠：比如它有一个红线，要求你不能过它的滑行道，所有空中表演的动作你必须在观礼台面向这个区域，一开始给我们答复，有可能高高度可以过，按国际惯例高高度可以过，这次要求这个红线无限延伸无限增高，所以整个剖面是不能过的，所以这样对于我们的一些动作临时进行调整，比如四机垂直向上开花，按正常以往我们开上去一分开，在集合过程中要过红线位置，但这个它不能过，要求很严，我们只能临时调整。
记者：等于是有约束在表演？
曹振忠：对，调整了以后，对于队员来讲我们只能一算，算完了以后，实际上就得实际操纵，这些变化可能对我们飞行员是一种考验。
像这样的编队飞行，是八一飞行表演队最常态的表演形式，飞行员不仅要具备高超的驾驶技术，更需要队员之间精准默契的配合。编队飞行不同于一般的特技飞行，为了更好的在观众面前呈现，编队飞行常常需要大的机群和密集的队形，正因为如此，也增加了飞行的风险。
曹振忠：所有练的东西都是为了看，为了展示给大家所以队形非常小，这带来的相撞的风险就要增加很多。实际上我们队形号称是5乘5，但实际上我们经过测量距离已经没有了，飞机机头已经到前一架飞机长机的屁股里面去了。
记者：稍微一不注意两个就会有摩擦甚至相撞？
曹振忠：有可能相擦或者相撞，而且大机群六架飞机，这种风险要成倍增长，再一个就是低高度的风险，因为我们飞行整个表演是在机场上空，最低的高度按我们航空米来讲叫一米，按咱们实际的标尺的米也就三四米这种高度。
记者：三四米？
曹振忠：对，就是飞机离地面。
记者：那也就是基本上一层这么高的高度，飞机怎么做飞行？
曹振忠：靠飞行员自己的一些判断，通过机载一些数据，目视的一些判断，像这种高度大速度情况下高度表是已经不指示了。
记者：完全靠什么判断？
曹振忠：飞行员目视。
记者：干吗要做这么高风险的一个动作？
曹振忠：展现飞机的一种低，低高度的小速的一种性能。
记者：然后再拉升起来？
曹振忠：对，像飞行员如果有失误你处置风险的余地非常小。
与八一飞行表演队的不解情缘
曹振忠是2014年出任八一飞行表演队队长的，2009年，八一飞行表演队在换装我国第三代战斗机歼十时，曹振忠已是战斗部队歼十飞行大队的大队长，被八一飞行表演队选中后，他离开作战部队，开始了追求飞行艺术的征程，包括这次迪拜航展，作为队长，他带领八一飞行表演队已三次飞出国门进行演出。
记者：在外面表演的时候，你会和这些飞行员之间你的队员之间，会有这种思想上的交流或者有一些心态上的交流吗？
曹振忠：会有一些，因为实事求是讲，大家出去以后大家不光我有压力，大家都有压力。
记者：你的压力可能会更大，毕竟还带着一个团队？
曹振忠：那我也得想办法要化解大家一些压力，你比如初期的时候，我还要以鼓励为主，但是到中间的时候，我可能找到一些小问题可能发生，我要给它放大化，我要打击大家一下，你不能说因为飞熟了，大家无所谓了，可能准备上。
记者：提高一下警惕？
曹振忠：提高一下警惕，这可能是一种工作方式方法的问题。
八一飞行表演队成立于1962年，享有“中国蓝天仪仗队”之誉，成立以来先后装备过6种表演机型。尽管老一代飞行表演队员将二代机的性能飞出了极致，在世界范围内飞出了九机大编队、九机空中开花的经典动作，但未能实现飞出国门的夙愿。
记者：但是也许有些人会问，作为特技飞行其实有必要拿着生命，拿着这样极限的挑战来做吗？
曹振忠：我感觉是一种必须的，因为表演队作为空军编制序列里面一支特殊部队，担负着一种特殊的使命。
记者：这个使命是什么？
曹振忠：其实它的使命是没有变化的，一个叫护航一个叫表演，出国表演是我们表演队这么多年老一辈歼五时期的歼六时期的包括歼七时期的，我们这些老飞行员老前辈们一直的一种宿愿，但是为什么以前没出去走不出去，受到飞机装备性能的一些影响，但是随着这么多年，我们装备的发展，歼十装备部队以后，从飞机本身的能力上来讲已经具备出国的一种先决条件了。
记者：这个和普通配备的战斗机有什么不同吗，针对表演的话？
曹振忠：稍微有一些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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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区别在哪儿？
曹振忠：因为涉及到要出国，把里面的一些保密的模块雷达火控系统取消掉，再一个涂装不一样。
记者：这个标志是什么意思？
曹振忠：这个标志是我们一个队徽，表演队的队徽。
记者：有什么寓意吗？
曹振忠：主要是这个上面主体，你看看是六架飞机，代表我们六机表演。
记者：这是最高的一个六机编队，是吗？
曹振忠：对，下面是一个地球的经纬，也是我们走向世界，走出国门走向世界的一个愿景。
歼十表演机是2009年整体装备八一飞行表演队的，装备之后八一飞行表演队的远程机动能力、空中特技表演能力得到了大幅提升，尤其是各种信息化设备的加装，让歼十表演机能轻松对飞行速度、高度和姿态进行调整。
记者：平时这一个座舱。
曹振忠：对。
记者：天空上进行训练，您坐过这个位置应该？
曹振忠：我坐过。
记者：前面带的是新飞行员。
曹振忠：对，新飞行员或者是飞一些特殊的一些，比如我们新动作创新的时候，先拿双座机两个人同乘飞行可以感受一下这个新动作一些特点也可以。
记者：但这个空间很狭小。
曹振忠：相对来讲这个还算好了，跟二代机比空间还算大的。
记者：这个已经算不错了？
曹振忠：对。
记者：但是真正把这个机舱下来之后，整个在里面的感觉会不会有一些特别不同的感觉？
曹振忠：不会，因为它这个座舱，它增加了一个环控系统，给你调节座舱里面的温度。
记者：温度，像冬天的话里面的温度能达到多少？
曹振忠：它最高的可以调到40度。
记者：很难想象，这么一个飞机在天空上做出那么复杂的动作？
曹振忠：对，因为它这个飞机本身三代机突出敏捷性，在低高度的时候性能发挥得更好一点。
拉彩烟是个技术活 各国飞行表演队不外传
飞行表演一般都要拉彩烟，以增加视觉上的美观效果。事实上，这种拉烟技术也是各国飞行表演队从不外传的一个秘密，这次拍摄我们见到了八一飞行表演队专门负责拉烟技术的机械师。
记者：这是拉烟器的喷嘴。
曹岳松：对，烟气从这儿出来。
记者：每架飞机安一个这样喷嘴吗？
曹岳松：对，每架飞机一个。
记者：是安在哪个位置？
曹岳松：就是这个位置，这块垂直安装的。
记者：垂直安装的，不是这么竖着？
曹岳松：垂直安装的。
记者：这个原理是什么？
曹岳松：这个原理就是它增压。
记者：增压之后，把那个烟剂喷下来？
曹岳松：靠这个尾气吹起来，加热，升华。
记者：这个一般会坚持多长时间？
曹岳松：这个一般10分钟左右。
记者：10分钟，能容纳多少种颜色在这里面？
曹岳松：咱这个新表演机只有一种颜色。
记者：现在是？
曹岳松：对，只有一颜色。
记者：什么颜色？
曹岳松：加什么颜色可以拉什么颜色。
记者：但是每次加这个，像那个拉烟的一些材料的时候，对你们来讲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
曹岳松：特别要求倒是没有，注意别掉到身上防护一下就行了，咱们现在烟剂不是环保吗，环保无毒的，都是正常注意防护一下就行了。
记者：你们现在把这个拆下来，是做什么用？
曹岳松：正常飞行时候不装这个，这个有寿命的。
记者：只有表演的时候才装这个？
曹岳松：只有表演用这个，这个有使用寿命的，寿命不多，所以每次正常飞行都不用它。
记者：怎么能保证它万无一失，每次都能够正常拉烟？
曹岳松：所以每次要检查安装情况，安装打保险，固定保险，然后再检查它的完好情况，这个是必须要检查的。
注重创新的八一飞行表演队 不断挑战技术和硬件极限
飞行表演不仅要好看，也要展现飞行员高超的技术和飞机超强的性能，正因为这样的特点，八一飞行表演队很注重创新，每年都会开发新的表演动作，挑战技术和硬件的极限。
曹振忠：比如我们有一个动作叫半滚倒转着陆，应该说到目前为止我所了解的人员里面，可能所有的飞行员还没有做过这个动作，只有我们表演队两个单机的飞行员做过。
记者：这个动作复杂度很高吗？
曹振忠：你说它复杂，也不是特别复杂，但是对于飞行员整体这种状态的保持，状态的判断，对于数据的控制要求比较高，因为它通过跑道以后一拉起，滚转180度，再拉下来，方向再调转180度就落地了，这个东西看似不是很复杂，但是这个确实考验一个是飞机的性能，你飞机能不能达到这个状态，这种最小的半径然后转过来，再一个考验飞行员的技术水平，因为它这个里面，对于速度高度方向位置，这些数据不同循环在检查。
飞行本身就伴随着风险，特技飞行更是如此。为了化解这些风险，队员们必须进行特殊的训练，空中过载是飞行员在空中高难度飞行时，必须要克服的挑战之一。曹振忠介绍，在专业抗载荷训练中，飞行员的达标标准是7个载荷，也就是相当于7倍的体重加在人身上，但特技飞行中有些动作甚至达到9到10个载荷。
记者：什么样的动作会达到那么高？
曹振忠：比如说单机，因为大载荷出现在单机的里面，单机的一个平飞通场，然后两次横滚，做完以后紧急开加力增速，然后一杆拉下来，做一个半筋斗下翻转，这个动作载荷比较大，再一个就是我们单机有一个斜筋斗，拉上去以后一个反转，这个相对来讲这两个比较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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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对人体的影响会怎样？
曹振忠：对人的影响有可能，我们叫黑视造成你黑视。
记者：就是看不到吗？
曹振忠：看不到，有可能造成这种状况。
记者：不仅仅是挑战飞机的极限，也是挑战人类自身的极限。
曹振忠：对。
要想成为飞行表演队一员 都需具备什么条件？
在很多人看来，飞行表演的背后其实是另外一个战场，要想成为飞行表演队的一员，就必须经过严酷的选拔和训练，八一飞行表演队要求队员至少有1300小时飞行经验，其中至少300小时歼十飞行经验。
记者：成为你们这个队员要具有什么样的素质？
曹振忠：基本的一个素质要有一种团结协作的精神，因为很多飞行员能力素质会很高，我们选拔飞行员也接触过这些人，但是没有团结协作这种精神，或者个性太独立太强，我们也不会招收的。
记者：就是具备团队精神。
曹振忠：因为从一起飞一表演。
记者：大家的命就放在一起了。
曹振忠：对，大家都拴到一起了，你必须心向飞行心向着长机，所有的精力你要投入到这儿块，因为生活在这个团队里难免会有一些磕磕碰碰的小问题，如果性格上有问题，达不到团结协作这种精神这种态度，对于安全来讲或者其他方面，技术提高来讲是非常不利的。
记者：但是对于这样风险极大的一个飞行表演任务，为什么对八一队而言，最后要引进女飞行队员？
曹振忠：应该说作为女队员来讲来到表演队，我们对她们进行一些训练，可能有些方面她不适合表演，因为她天生女人的那种体质，但是作为其他，她有她的先天条件，她工作起来以后她比较细腻，飞编队或者飞我们这种转场，仪表着陆或定向着陆，她的数据保持有可能比男的要更精准一些，她细致，男的有可能有时候比较粗一些，这都相互之间有一个互补。
飞行表演如此高危 如何防止意外事故发生
飞行表演最早出现在1949年的巴黎航展上，自那以后，因为飞行表演而发生的事故就没有停止过。据不完全统计，近20年，世界上各类飞行表演中发生了近30起事故，造成了200多人死亡，400多人受伤。
记者：毕竟刚才我们谈了很多飞行表演的难度甚至风险甚至是危险，因为这项事业里面有可能在发展的过程也会有牺牲，面对这种特别极端的状况，我觉得对你们八一飞行队而言，内心里面对未来怎么想？
曹振忠：应该说飞行这种风险是无时无刻要存在的，也是我们化解风险，追求安全的目标，在这个过程中比如我们所有的动作在设计之初，我们要进行一些充分计算，计算完了以后，我们要进行一些模拟器的训练，工作做到位了以后，大家觉得飞起来没什么问题了，可能我要到空中实装要操作，实装操作我也要从单机开始练起，由简到繁，从高高度中空，再到我们机场上面的低高度，是一个逐步循序渐进的过程，再一个我们还有一些客观的记录手段，你比如说飞机上的飞参，飞机上的一些视频记录系统，通过这些东西对于飞机它整个实施过程，展现出来一种数据，客观记录的数据，看看符不符合安全的标准，这样慢慢形成一个动作的雏型。
其实感受到巨大压力的不只是曹振忠他们这些执行飞行表演任务的飞行员，还有地面的机务人员，机务人员呵护着每一架飞机，随时防止意外事故的发生。
记者：但其实可能人们更关注的是飞行员，因为可能在那个位置上的时候是万众瞩目的，在表演的时候但对你们这儿机务人员，可能很少能关注得到。
魏书华：是的，这是我们的工作，我们工作的性质就是在幕后，默默做，为我们的飞行，为我们的表演，为我们的安全做足准备。
记者：所以有时候看到这架飞机，对你们而言会有着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魏书华：战友，兄弟那种感情在里面，承载着我们的梦想，承载着我们的事业。
记者：您指的梦想是？
魏书华：让它飞上蓝天，在空中在飞行员的操纵之下，完成它的任务，完成它的表演。
记者：所以你们和飞行员之间，也应该是高度的信任和默契。
魏书华：是的，互相是一种非常信任的关系。
今天我带大家出去飞行 等回来时候还能把大家安全带回来
记者：因为在外人评论中，都把你们比喻为中国空中的仪仗队，也是国家的一张名片，对您而言作为八一表演队的队长，您对自己未来的目标是什么？
曹振忠：作为我来讲，应该说也是一个老队长了，有坎坷有曲折有辉煌有低谷，但是作为队长来讲，我的目标，带领着大家安安全全平平稳稳，把我们的飞行事业干好，最主要的还是安全，你说动作创新发展，表现这种表演效果再更进一步增强，可能是我们所有队员，所有从事这个职业来讲，必须要追求的目标，但是作为队长来讲，要有一个底线的意识，要确保大家，今天我带大家出去飞行，等回来时候，还能把大家安全带回来。
记者：对八一表演队的期望？
曹振忠：希望通过表演队的一种飞行表演展示，让大家更多了解空军，展现空军一种态度。
记者：也希望你们飞得更高更好，同时也更安全。
曹振忠：好，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