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4日晚，一批“过云楼秘藏古籍善本”在北京国际饭店经过八轮竞拍后，江苏凤凰出版传媒集团以1.88亿元的落槌价胜出，创下中国古籍拍卖的世界纪录。而引人关注的不仅是古籍的天价拍出，更令人瞩目的是北京大学、南京图书馆买家之间的争夺风云，使得这些原本“养在深闺人不识”的书本，一时间变得炙手可热。21日，相关文物部门发出最后批复，持续两周的争夺战尘埃落定。然而，这场看似落幕的风波却引发了人们更多的思考，曾经被中国文人视作象牙塔的“过云楼”，在当下再次扬名，是偶然，还是必然？风波虽已落幕，风波源头的问题是否真正暴露了出来，并且得到了解决？在波诡云谲的拍卖风雨背后，我们也一步步走近过云楼，在它的前生与今世中寻找答案。
在外界的议论纷纷扬扬之时，苏州“过云楼”旧居却寂静一如往昔。位于江苏苏州市的过云楼是江南顾氏家族的私家藏书楼，在清代就因收藏书画而著名。修建过云楼的顾文彬是清道光进士，晚年在苏州购得明代旧园，改建为包括住宅、花园、祠堂的典型大宅，并命名为“过云楼”。自清道光以来，顾氏收藏已超过六代。如今，作为苏州市文物保护单位的过云楼虽然庭院和牌匾尚在，但已经没有藏品，昔日的书籍、字画都已由各地的博物馆、图书馆等机构收藏。现在大宅里，是苏州市地下管线管理所、苏州市风光三轮车服务有限公司、苏州市歌舞剧院等单位的办公场所。
【同期】
(苏州市公共客运交通协会 副理事长 谢恰慰 )这个呢就是一种历史的一个保存下来的一种古迹，就是作为我们使用单位呢也在各个方面啊，包括防火啊，保护啊，我们都很重视的，因为它毕竟是历史文化的遗产吧。
(解说)
资料显示，因为顾氏家族藏书秘不示人的传统，直到 1931年，顾文彬辞世之后，过云楼藏书才为外界所知。上世纪90年代初，南京图书馆专程赴苏，以50万的价格购得顾家藏书共541种，为过云楼总藏书的四分之三，辟有专室陈列保存。在2005年嘉德全国古籍善本拍卖会上，过云楼余下的四分之一藏品：近500册流传有序、保存完好的珍贵古籍，以2310万元的价格被一神秘买家整体买下。今年6月4日拍卖会上，北京、南京所争抢的，就是2005年的那批书。
(同期)
苏州图书馆古籍部 工作人员 卿朝晖(一般说起来就是三点，第一点就是校勘比较精审，那么他们当时要求好的宋本，他们校勘的话，都要请校勘的人、写字的人都要写名字上去的，这个就是很严格的。第二个就是说它字体漂亮、纸张也好，字写得很大，有些比如说大字本，你打开之后非常养眼。还有一个原因么就是比较继承书的原貌。)
(解说)
就在6月4日的拍卖会结束次日，江苏凤凰出版传媒集团董事长陈海燕就高调举办了新闻发布会，阐述对这批藏书的六大设想，包括承诺永久收藏，并将选址投资兴建藏书楼，制定系列出版规划等。在此次事件中，与凤凰集团的高调相比，北京大学方面除了网上的通告，相关负责人始终少有正面的回应。拍卖当天，主办方匡时公司曾做出特别声明：“本次竞拍结束后的7个工作日内，如果有国有文物收藏单位行使优先购买权，行使该权利的国有文物收藏单位有权以现场竞得人同样的竞买价格成为该批藏书的购买人。”整个事件过程中，“优先购买权”都是一个公众热议的核心话题。优先购买权有几种形式？应当如何行使？中央财经大学法学院副院长刘双舟，他认为，此次这种七天后形式优先权的“拍后先得”模式，其实是一种国际惯例，并不是法律的明文规定。
(同期)
中央财经大学法学院副院长 刘双舟 ( 2002年以前国家对民间文物的购买实行的原则叫指定收购，不是通过拍卖什么的方式来取得的。但是2002年我们对文物保护法进行了修订。明确规定了国有文物收藏单位有优先购买权，行使优先购买权应该是两个条件，一个是文物主管部门决定国家要行使这个权力，并且要指定一个国有文物收藏单位来行使，第二行使的主体应该是国有收藏单位。2009年在嘉德拍卖会上，你们先开拍卖会 先竞价 最后等你竞价成交以后，国家再考虑再决定是不是要以成交价格的价格来行使优先购买权事后行使优先购买权只是在2009年这样做过一次 但是这个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把它形成法律文件或者法律依据，它没有把它转化为法律的规定。所以这次批复是7天 很难评价是不是程序不当 )
(解说)
刘双舟表示，国家文博机构有资格行使优先购买权，但优先权是否行使，需要国家行政机关指定。而09年案例中事后优先购买权的成功行使，很大程度上在于拍得方的放弃。
(同期)
中央财经大学法学院副院长 刘双舟 (任何一方都没有错 北京大学我按照国家文物局下发的一个批复 我何罪之有 拍卖公司从头到尾是严格按照拍卖法还有相关文物保护规定来做的，程序是完全正当的 国家文物主管部门，这次是北京市文物局做的批复 它这个做法也比原来的定向拍卖要好 错就错在立法滞后了 法律的修改没有赶上文物市场发展的趋势。
(解说)
在以文物保护为名的“争夺战”，虽然剑拔弩张，但毕竟不生硝烟。最终，在公众和媒体的热议达到最高峰之时，21日下午，匡时拍卖公司实名认证微博发布消息称：今天，我公司收到北京市文物局对“过云楼藏古籍善本”事宜的复函，复函中说“北京大学与南京图书馆皆为国有文物收藏单位。且均参与了过云楼古籍善本的竞买。应根据拍卖规则确定买受人。请你公司据此与江苏凤凰出版传媒集团和南京图书馆进一步落实完善竞买及购藏事宜。至此，静静躺在拍卖公司的古籍算是有了新的归宿。
(同期)
北京匡时拍卖公司董事长 董国强 (凤凰集团得到省政府的支持来出面收购这批书 如果它把这批书假设能捐给南京图书馆 能让书合璧 这是最好的一件事情 这个意义甚至可能我认为超过让北大收购 即便说凤凰自己收藏 它在出版方面，各方面能对这个书做推广 我认为也是一件好事
(解说)
董国强认为，这批古籍在全国巡展的时候，各地的观众都表示出了相当的热情，无论最后花落谁家，都足以说明社会对文物、对知识的重视程度在提高。董国强也否认这次事件为炒作，表示这批过云楼善本的高价拍出，并不会引起中国古籍拍卖市场的太大波动。
(同期)
北京匡时拍卖公司董事长 董国强 会有影响 但我认为不会非常大 并不是说因为过云楼藏书拍完了 其他的古籍也都疯涨 不太可能 因为其他古籍和过云楼藏书相比差距太大了 在未来，我的拍卖生涯当中，再遇到超过它，在文化价值上能够超过它的拍品，这种可能性几乎是没有的
(解说)
在得知北大宣布行使优先购买权之后，此举引发江苏省委政府的回应，紧急致函国家文物局和北京市文物局，确定此项收购由国有文博单位南京图书馆和凤凰传媒集团联合实施。在国内一家主流网站发起“您希望匡时拍卖的过云楼藏书的最终归宿是哪儿”的投票，参加投票的网友中超过九成表示支持“过云楼”留在江苏，和南图的四分三“合璧”。而中央财经大学拍卖研究中心名誉主任王凤海则认为，古籍由凤凰集团和南京图书馆一同拍得，这个结果于“情”可通，于“理”却存有一些遗憾。
(同期)
中央财经大学 拍卖研究中心名誉主任 王凤海 从目前的最终结果看，我个人觉得留下了一些遗憾 在这个批复里我们看到是国家文物局对事实的认定错误，这个说法本身有两个错误 第一北京大学本身不是国有文物收藏单位 应当是北京大学的图书馆 用词不够严谨 第二 南京图书馆据我了解 到今天到我们现在采访的时间为止 并没有参加竞买 所以国家文物局认定它参加竞买 这个事实是错误的 我当时在很多场合讲过 优先购买权指向的是标地所有权的转移 而不是标地存放地的变更
(解说)
王凤海认为，这次事件是政府公权力介入文物市场竞拍的典型案例，在关注文化层面上的意义之外，应当引起人们在法制层面上更多的思考。
(同期)
中央财经大学 拍卖研究中心名誉主任 王凤海 (首先由某一省的政府办公厅来出面干涉 他们在没有认真解读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第58条的规定 他们越权进行了行政 发出相关的指定南京图书馆优先购买 事实南京图书馆没有参加竞买 北京文物局就作出了一个由凤凰传媒集团和南图共同购买的这么一个决定 我个人感觉是适用法律不当 我想试问一下北京市文物局的有关领导 凤凰传媒集团是国有文物收藏单位吗 把国有文物单位和国有企业等同起来 应该说是最起码的错误 我质疑的实际上是我们的行政单位的行政能力 留下了一个先例 或者今后修改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 改成国家的珍贵文物 由国有企业和国有文物收藏单位联合优先购买 或者坚持文物保护法的原则 严肃执行 那么这次裁定 显然是留下了遗憾 )
(解说)
让我们把目光再转到苏州过云楼。昔日隐身在深巷内的过云楼，如今已紧靠苏州古城内的主干道。4月刚开通的苏州地铁一号线，其中一个出站口就紧靠过云楼东侧围墙。这也与现实中过云楼古籍的命运相应：从藏书高阁中秘不示人的孤本，每个人都可以接近的公共图书馆。据说，过云楼名字来源于苏东坡说的“书画于人，不过是烟云过眼而已”，而在这次因过云楼而起的烟霭云霞，或许也将成为一段新的历史。
编导 杨茜 闫欣雨
摄像 胡星 康登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