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身边速记员:我坐在离老蒋最近的地方

　　他，曾是蒋介石身边专司中文速记的文员，他与蒋介石、蒋经国都有过互动。追忆过往，这位老前辈唏嘘不已。虽然身在病榻，老人对往事的回忆依然清晰，他的眼里依然闪耀着光芒，他的口述，将我们带回那段被历史尘封的岁月。

　　采访时，老人要求我们隐去他的姓名，因此我们就暂且尊称他为“老前辈”吧。

　　蒋纬国“拍脑袋”决定甄选士兵当“中文速记员”

　　时间退回1950年，台湾处在蒋介石主政时期。其时，蒋纬国担任台军少将装甲旅长。

　　一天，蒋纬国突发奇想，透过考试从旅部甄选了六名士兵，交给许师慎先生训练中文速记，老前辈即是其中之一。许师慎何许人也？他不仅是台湾速记界的领袖人物，还是国民党内著名的党史研究学者，曾担任“监察院主任秘书”。

　　中文速记是一门“易学难精”的技艺，符号其实很简单，难在要透过漫长无聊的反复练习，才能真正熟练，把运用速记符号作记录，变成完全不需思考的反射动作。这六人受训的方法其实也很简单，在学会基本的中文速记符号后，送去旁听沈刚伯、姚从吾、全汉升、劳干等当时的大师级文史学者讲课，不但练速记，也磨炼文史学问。

　　1952年，台湾举办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全台速记比赛，这位老前辈获得第二名，显示他速记功力的深厚。

　　经过六个月的密集训练，这六位士兵完成了训练，但奇怪的是这六人后来也没有被安排担任可以发挥所学的职务，蒋纬国当年为何要选派这六人学中文速记，至今仍然不明。不过，并不是所有受训的人都没能学以致用，老前辈后来报考“政工干部学校”(现在的台湾“国防大学政治作战学院”)，毕业后留校当教官，创立政工干校的蒋经国只要在重要场合里发表讲话，都是由他作记录。政工干校后来出了一套五本的《复兴岗讲词集》，里面收录的就是他为蒋经国作的讲话记录。

　　后来蒋经国担任 “救国团主任”、“退除役官兵辅导委员会主任委员”，乃至于“国防部长”，只要在政工干校办讲习或举行会议，也都是由他负责记录。

　　在当年，速记员地位虽低，但却是极为关键的职务，例如“立法院”便设有“速记长”一职，底下有多位速记员，专门为“立法院”作会议记录。

　　专记蒋介石“军事会议”

　　或许是因为这项独特的专长，让蒋经国印象深刻，这位老前辈从1962年开始，为蒋介石在年度最重要的“军事会议”里的讲话负责记录。

　　老前辈回忆当时的经过历历在目：有一天他回家，发现一位台军上校在家里等他，绝口不提为什么事情而来，只简单交代“带着换洗衣物”，其他什么都没说，当时他一度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大案，要被抓去坐牢，但稍可安慰的是还要带换洗衣物，如果连换洗衣物都不用带，可能就没命了！他提心吊胆地跟着这位上校上了吉普车，车子从台北市直上阳明山“中山楼”，到了“中山楼”，现场另有工作人员替他安排住宿的房间，并交代“长官，现在已经进入状况，禁止对外通信”，他才知道是被叫来参加最机密的“军事会议”。

　　当年的“军事会议”都由蒋介石亲自主持，与会人士包括台军将领、“行政院”各部会首长，连美军顾问团团长也要在会中发表报告。而老前辈的工作就是在“军事会议”里，负责记录蒋介石的讲话。

　　老前辈说，蒋介石讲话是整场会议中最重要的部分，通常上午讲完话后，中午就要把全文整理出来，并且立即印刷，交到所有与会人士的手中。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蒋介石的讲话完整记录、整理、誊写、打字(那时候没有计算机打字排版)、校对、印刷、装订，如果没有中文速记，几乎不可能办到。

　　但老前辈回忆，蒋介石和蒋经国两人的讲话，其实很好记录，因为两人虽然都有浓重的浙江口音，但是不难听懂，加上两人讲话速度都不算快，速记员对他们两人讲话的习惯也稔知，常常讲完上句，就知道他们下一句会说什么，因此在会场上，偶尔还会出现“速记员等老板”的趣味场景。

　　老蒋二三事

　　这位老前辈从1962年到1967年，一连五年为蒋介石在“军事会议”上担任速记工作。

　　在会议进行的时候，速记员的位置一定在距离蒋介石最近的地方，也因此有很多其他人不可能注意到的细节，都逃不过速记员的眼睛。这位老前辈记得，有一回他注意到蒋介石穿的皮鞋，发现鞋虽然擦得锃亮，但还是可以看到鞋面上有许多细纹，显示这双皮鞋已经穿了很久，鞋后跟却是新的，显示这双鞋换过后跟。作为领导人，蒋介石生活的俭省，让他印象深刻。

　　此外，有一回开会，原本没有安排速记员记录，但蒋介石上台后，迟迟不开口讲话，眼光还不时瞄向身旁速记员的位置，当下就有人明白了“大老板”的意思，赶紧四处找人。所幸在“军事会议”进行期间，没有参加会议的人虽可不必待在会场，但也不能离开阳明山，幕僚人员很快就找到了他，蒋介石见他进来坐定才开始讲话，整场会议因为一个小小少校延宕，足以显示蒋介石对这位速记员的信任。

　　1967年举行代号为“光武会议”的“军事会议”，是蒋介石在“总统”任内主持的最后一次“军事会议”，这位老前辈循例继续为蒋介石作记录。会议结束后，大会举行会餐，获邀出席会餐的，不是台军将领，就是“行政院”的部会首长，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少校速记员，却也接到了蒋介石具名发出的请帖，显示蒋介石对这位速记员的重视，至今这位老前辈还保留着会餐的请帖，———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拿到过“蒋中正敬邀”的请帖！

　　时隔60年，这位老前辈仍然能熟练地用中文速记符号作记录，有感于这项技艺即将失传，他几年前曾尝试开班授课，但这终究是一门需要花时间反复练习的传统技艺，现代人没这时间，也没这耐性练习，中文速记和算盘、中英文打字一样，迟早会被历史的洪流淘汰；过去他担任速记员时看到的小故事，也只能作为茶余饭后，和朋友闲聊的题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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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文速记”是一种独特的记录方式，以中文发音为基础，运用简单的直线、斜线、弧线、圆圈等符号，组合记录讲话内容，由于是依据发音，所以还得依照上下文分析用的是哪个字，所以用中文速记作记录，不但速记员的速记技巧要非常熟练，也必须有相当的中文程度，乃至于国学造诣，尤其如果讲话的人喜欢引经据典，使用冷僻的字眼，对速记员的功力更是一大考验。但也由于中文速记以发音方式为基础，万一同音字太多，要完整记录就会有困难，例如已故知名语言学家赵元任先生曾写过一篇《石室诗士史》，文章开头写道：“石室诗士施氏嗜狮，誓食十狮……”整篇文章只用一个韵母；或最近在网上很流行的《季姬击鸡记》，就完全无法用中文速记“翻译”。(《海峡导报》 台“中广新闻”记者 缪宇纶 导报记者 林靖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