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寡妇村代笔者心愿:赴台收集写过的信
作为福建省东山县“寡妇村”有名的“海峡鸿雁”,黄镇国对1987年两岸开放探亲带来的变迁印象深刻。
“开放之前,我代笔的书信主要是谈感情,开放后历经了办手续、解矛盾两个阶段。后来,越写越少,算是‘下岗’了。”黄镇国说。
黄镇国是东山县“寡妇村”展览馆馆长。他出生的1950年是村里最悲情的一年:当年5月,国民党败退台湾之前,从东山县铜砵村掳走147名壮丁,其中年幼者仅17岁,年长者55岁,已婚者91人。黄镇国的堂哥黄亚庆是被抓的已婚者之一。黄镇国的堂嫂沈锦菊和村里其他失去丈夫的妇人们,开始了漫长的守活寡、盼亲人的痛苦生涯。铜砵村由此得名“寡妇村”。
“堂嫂说了两句就哭了。我从她眼泪中就知道信该怎么写了。”从上世纪60年代给堂嫂代笔开始,黄镇国渐渐成为“寡妇村”的“海峡鸿雁”。
当时两岸通信颇费周折:台胞把信寄到新加坡、美国、泰国等地,由当地收信人通过民间批信局,整合一批信件,经由客船寄到汕头等口岸,再送到东山,由当地民间批信局的工作人员到铜砵村挨家挨户分发。有时一封信要辗转好几个月才能到达收信人手里。黄镇国代笔写回信后,书信又开始了绕道回台湾的另一番“奔波”。
1987年10月,台湾当局宣布开放老兵返乡探亲,并于次年同意台湾民众给大陆亲友的信件可以经香港邮局转寄大陆。小小的“寡妇村”突然热闹起来。
“有时村里一天就来3个台胞,大家奔走相告。”黄镇国说,台胞们回来后一般会选择一个日子,祭祖、拜天公、宴请亲朋好友,场面非常风光。当时很多台胞西装革履,带来了美元,也带来了电视机、摩托车、录像机等“大件”,村里的高楼也一座座建起来。
“海峡鸿雁”黄镇国更忙碌了,而且代笔内容也发生了变化:开放前,代笔基本都是报平安、诉离情;开放后,代笔的主要内容变成帮助提供资料,协助一些台胞申请回来探亲、定居;随着两岸往来的增加,隔绝已久的老人难免因为抱养子女、“一夫两妻”等现实问题产生矛盾,书信又担当了化解矛盾的角色。
几十年代笔近千封海峡书信的经历中,黄镇国尤其难忘的是与黄建忠的通信。黄建忠去台时只有17岁,是家里的独子。“最后一次,他母亲得病快死了,让我到她床前替她写信。她说等了几十年,等不到儿子回来的一天了。希望儿子以后记得带儿孙回来,到她坟前看看她。我代写完,把信念给老人听,自己边念边流泪。”
两岸开放探亲后,黄镇国又代老人的养女给黄建忠写信,但黄建忠一直没回来。有一年中秋节前收到黄建忠的信后,黄镇国给黄建忠写了一首诗。诗的前两句是“岁月无情几度秋,月圆人缺何时休?”诗的最后两句是“世态风云惊多变,趁峡浪平好行舟。”
“我的意思是,两岸隔绝几十年,一开始书信都没法往来,现在机遇这么好,怎么还不回家呢?”黄镇国说,“后来黄建忠回村一见我就说,兄弟啊,我被你那首诗给追回来了。”
黄镇国的堂哥黄亚庆也在上世纪90年代的台胞回乡大潮中回到铜砵村探亲,从此开始了在两岸之间来来往往的生活。最后年纪大了,老人才在10多年前定居铜砵村,和黄镇国口中的“阿庆嫂”沈锦菊享受天伦之乐。
但好景不长。六七年前,黄亚庆在村里去世,一年后,“阿庆嫂”也随他而去。岁月的流逝无情地带走了许多老人:当年的91个妇人,目前只剩下11人;定居铜砵村的19个台胞中,如今只剩下年过九旬的黄阿甲;留在台湾的那批台胞,也只剩下10人左右。
“寡妇村”渐渐走入历史。如今的两岸,无论打电话还是上网,联系都很方便,久已“下岗”的“海峡鸿雁”黄镇国,很希望能去台湾一趟。黄镇国对采访的记者说:“展览馆目前存放的都是几十年来台胞寄到‘寡妇村’的书信。有机会去台湾的话,我想把以前为村里女人代笔的信收集起来,这样历史的记录就更齐全了。”(许雪毅、林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