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赌黑，不仅伤害了球迷的感情和中国足球，涉案者还伤害了自己的亲人。第一阶段庭审涉及的被告人，都是家庭的顶梁柱。黄俊杰就是这样一个例子，这个上有老下有小的裁判被诉以“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涉案金额150余万。近日，黄俊杰的弟弟黄俊峰及其辩护律师刘炜接受了本报记者的独家专访，他们说，黄俊杰欠下的“债”，让家人背上了沉重的包袱。法庭上，黄俊杰承认收钱，但否认为他人牟利。他的辩护律师申请调取新证据，法庭并未当日宣判。“出来混，迟早要还的。”等待黄俊杰的，是无法预知的未来……
【失踪】
家人报案后才知被带走
12月20日，是辽宁省丹东市中级人民法院关于足球腐败案的第一个开庭日，出庭受审的是两个裁判黄俊杰和周伟新。黄俊杰的父母、妻子、女儿都未去现场，只有弟弟黄俊峰现身丹东。黄俊峰上一次见到哥哥，是去年2月份的事了。他说，哥哥2月底跟他说过“自己可能要出事”，随后便消失了。一直到庭审当天，兄弟俩才得以相见。
“我爸妈一直以我哥为骄傲，他从一个没背景没后台的普通工人，成为知名足球裁判，不容易。”黄俊峰说，哥哥突然消失后，所有家人的情绪都失控了，“他关于足球圈的事，也不怎么跟我们说。只是到了(去年)2月底，突然找到我说，现在足坛开始打黑，他可能会被卷进去。话没说完两天，3月2日人就不见了。家里人都不知道因为什么，后来我们去公安局报了失踪，通过公安系统的网络，才知道他在辽宁。查出来后，我就跟家人说，他可能会涉及(扫黑)方面的事。我爸妈年纪大了，听完很伤心。我嫂子本来身体就不好，几年前得了忧郁症，这一下又加重了。他的孩子，当时还在读高中，听完就一直哭，上网搜他爸爸的消息。”
黄俊杰曾对刘炜说过，最对不住的就是女儿，“她人生那么重要的时候(高考)，我不在她身边，还出了这样的事。”黄俊杰的女儿高考还算顺利，如今住校，周五才回家。“她一直就比较内向，不爱讲话。”黄俊峰说他们都无法得知孩子的真实感受。
黄俊杰出事后，他的几位学生轮流到家中照顾他的妻子，还打算过年时带她去香港转转。按照规定，嫌疑人在看守所关押期间不得会见律师以外的任何人，直到开庭前，全家人都没能见过黄俊杰。“我爸妈想得不行，嫂子也是，那么久没见过。但审理是在丹东这边，父母年纪太大不方便过来，嫂子身体不好，小孩得上学，只有我过来了。即使见面我们也没太多交流，哥哥说他身体挺好不用担心，我说全家都挺好的。”黄俊峰说。
【忏悔】
出去后最想做是陪家人
“其实我哥出事之前是有预感的，想自首，没来得及就被带走了。”黄俊峰回忆说，去年2月底，黄俊杰要去北京开一个会，“他想去北京先跟韦迪谈谈，然后去自首。”
据黄俊峰介绍，韦迪当时刚到足协任职不久，黄俊峰跟他不熟，就先往韦迪办公室打了个电话，不是韦迪接的，就没有谈自首的事。“可能当时谈了，或者直接去自首，会比现在的情况好一些。但后悔也没用，该来的逃不了。”黄俊峰说，虽然哥哥从来没跟他透露过收钱的事，但他知道足球大环境很差，哥哥被抓进去并不太意外，“从开始到现在，我都没觉得我哥贪财。大环境就这样。说难听点，如果你不做，裁判就没的做了。”黄俊杰也认为，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很少有裁判和球队是干净的，不过他对刘炜说过这样一句话，“别人我不敢说，但我保证孙葆洁没有拿过一分钱。”
对于网上关于黄俊杰对球员放话“我要整死你”和“什么钱都敢收”等说法，黄俊峰认为，“他说过，执法时如果不够凶，就没有威信，队员就不听你的，所以脾气可能火爆了一点。”
刘炜说黄俊杰刚进看守所时，整个人很崩溃，“让说什么就说什么，其实那些钱他不承认，可能没这么严重，因为钱都不在他名下。当然，他是真的后悔了。他知道自己无论是否有罪，都不可能再踏上绿茵场了，出去之后最想做的事，就是陪伴家人。”
【自辩】
承认收钱 否认从中牟利
其他几位涉案裁判的辩护律师都为当事人辩护轻判，只有刘炜坚持为黄俊杰辩护“无罪”。刘炜说这是黄俊杰本人的意思，他觉得自己没有在赛前收过钱故意照顾哪一方，他承认赛后没有退回俱乐部打的钱，但否认为他人牟取过利益。
“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必须同时满足几个要件才能构成这个罪名。首先应该是以非国家工作人员的身份实施这样的行为。第二，必须是非法收受他人的财物。第三，非法收受他人财物的方法必须是利用本人的职务便利。第四，收受的财物必须达到数额较大这样一个标准。然后，最关键的一点，也就是这个案件中控辩双方最大的争议焦点——意图或具体实施了为他人牟取利益的行为。”刘炜说，黄俊杰一看到起诉书时，就提出异议，说自己并未有意图，也没有具体实施为他人牟取利益的行为。
黄俊杰从长春亚泰俱乐部分10次共获取64万元，他执法的比赛亚泰7胜3平。黄俊杰认为，可以通过录像回放，以证明他在比赛中并未有偏向行为。“裁判可能会误判，但这是过失，不是故意所为。”
【未来】
律师已申请调取新证据
12月20日审理后，法官表示择日宣判。刘炜表示，他们有很重要的证据还没有使用，希望能有第二次开庭。
“12月12日，我们向丹东中院提出了申请，主要内容是两点，一是起诉书所指控的所有犯罪事实中涉及的所有比赛现场录像，第二，据黄俊杰介绍，每一场比赛都有一个在场的裁判监督会给裁判评分。现场录像和评分记录都在中国足协的相关部门保存着，由于我们辩护人调查取证的能力有限，所以根据刑事诉讼法的规定向法院提出申请提取以上两个证据。庭审过程中审判长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他认为合议庭会评议我们的申请，如果认为我们所提的申请对定罪量刑、对是否构成犯罪有价值的话，他会同意的。作为审判机关，他们也有权拒绝我们的申请。当然，我们希望法院能准许我们的申请。”刘炜介绍说，“希望通过第二次开庭给我们一个举证的机会。”
黄俊杰此前曾在接受央视采访时说过“我只对得起足协官员”，他还对刘炜说过，中国足坛最大的毒瘤是赌球，庭审中他也表示，是被赌球的周伟新拉下水的。
“一旦有赌球的，最容易参与的人可能就是球员、裁判等和足球有关的人。从这个角度来看，黄俊杰确实也是受害者，是一个悲剧人物。中国足球到今天一直没有走向世界，有很多体制上的问题需要去改革，有很多黑暗的东西需要去洗涤。黄俊杰既是一个对足球发展有害行为的实施者，也是这个大环境造就的悲剧人物。”刘炜说。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 田颖 实习生 胡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