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谋”深算，用这个词语来形容拍片过程中的张艺谋，或许再恰当不过。
有人说，张艺谋未必是中国最好的导演，但肯定是“反侦察界”的带头大哥，从拍《山楂树》到《三枪》，伴随着“谋女郎”、“谋男郎”的选角风波，总有“老谋子怒砸狗仔相机”、“老谋子再建3米高墙”等新闻相生相随。
2月底，张艺谋的新作《金陵十三钗》在江苏溧水县石湫镇秘密开机，尽管全国娱记前赴后继去了一批又一批，但由于拍摄基地始终处在“一级戒备”的状态，几乎所有媒体的采访结果都味如嚼蜡：不是远远地吊一个长镜头，就是做成外围村民的“访谈实录”，缺乏“直击内核”的眼球效应。
不过这一次，老谋子在本报记者的突击下“失守”了。经由巧妙乔装、适度“贿赂”、无惧脏乱差、“死猪不怕开水烫”等因素叠加，日前，记者成功探得了《金陵十三钗》最新外景地全貌，甚至拍到了废墟街的细节照片，以及剧组操练装甲坦克车的全过程。这么说吧，专题中曝光的许多东西，你肯定是第一次在媒体上看到。
初到
小镇弥漫着张艺谋的味道
《十三钗》融入春联里 40元成为剧组预备役
石湫到南京的距离，相当于杭州到临安，开车差不多1个小时光景能到。经过溧水后，你会突然发现空气里开始弥漫着“张艺谋的味道”，而且这种味道与路程的缩短成正比——越靠近石湫，路边类似“支持《十三钗》剧组”、“风风火火搞影视”的横幅出现的频率也越高。
说是镇，但石湫基本就由两条马路横亘而成，总之很迷你。下车后仔细端倪，此镇人民对春联的喜爱简直到了痴狂程度，几乎家家户户门口都贴着红色纸条，不是“莺歌大地春，燕报重门喜”，就是“财源进四海，鸿运连九州”。只是，现在《金陵十三钗》也成了融入春联的一部分。
记者下车地点的左手边，有一家不起眼的杂货店，门口同样贴着春联，空地上则堆着木头、瓦片等杂物。你简直无法相信，这里竟是《金陵十三钗》群众演员的招收点之一，老板梳着个大背头，估计是励志书看多了，一开口就认振振有词：“小伙子，想和张艺谋一起拍戏吗？想实现艺术理想吗？要不先登记个名字吧。”
没有任何表格和认证措施，只需要写一下姓名、年龄，再交40块钱的报名费，你就是《十三钗》剧组的“预备役”了。“大背头”告诉记者，他们通常只找石湫本地人，因为电影里需要南京口音，但他立马摧毁了自己的立场：“像你这样的外地人也可以的。”听起来，“大背头”对剧本的熟悉程度甚至超过张艺谋，“里面有很多屠杀的场景，你们这样的外地人，可以演尸体或者逃难的人，不用开口讲话。”他说，上个礼拜，有两个福建的女孩子过来，他也推荐她们去演逃难群众。
“大背头”说，《十三钗》开机后，石湫镇上的群众演员招募点，突然就多了四五家。记者看到，石湫中学斜对面有一个门面，上书“红跑车会员处”，估计原来是镇民交流跑车心得的集散中心，现在却也经不住诱惑，竖起块牌子“整合各剧组优秀人力资源”。
一位镇民告诉记者，“红跑车”就是专门为《十三钗》而成立的，“老板好像和新面孔(应该是新画面公司)的老总有关系，他选去的群众演员成功率还挺高的。”无奈当地的有为青年都去了大城市打工，所以很多外地赶来的艺校学生还是能得到一些机会。
感觉上，张艺谋和《十三钗》已经成了这个小镇最时髦的社交话题。但凡有载客的机动三轮车开过，见你是外地人，司机都会带着“瓮中捉鳖”的表情问你：“是去影视城吧？”而路边一群卖卤味的小贩，交流的也是“昨晚剧组的人又来打包了多少个鸭头”。
一位姓唐的老汉告诉记者，他们现在家里有3个人都在为《十三钗》“打工”。大儿子在影视基地里做道具的油漆工，女儿在演员公寓当服务员，而他自己，在田被影视基地征收后，有空就做些卤味，“有时候去封闭区门口卖卖，也能赚些钱。”
冲锋
百密一疏艰难钻洞
外景基地就像野生动物园 三轮车师傅成功找到进口
虽然都在谈论《十三钗》，但听说记者要进外景基地去“参观参观”，几个三轮车司机立刻开始做高深莫测状。“不可能进去的！”一人把车厢铁皮拍得咣咣响，似乎是在加重自己的观点；另一人则是数据控：“剧组好像把两公里的围栏又加高了半米。”
说话间，众人推举一位姓陈的师傅出列，说此人认识从村子后面绕过去的小路。记者也顺水推舟，表示愿意多出些车费，让陈师傅指一条明路。在记者愿意出20元后，陈师傅义无反顾地出发了。
有必要解释一下石湫的地形，《十三钗》外景基地建在公路旁的一片丘陵地里，但张艺谋本着“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的原则，在刚靠近公路旁的区域，就用绿色、约1米半高的铁丝围栏全部包了起来，远远望去像极了大规模的野生动物园。
陈师傅载着记者，先来到靠公路这一侧，只见五六个保安严阵以待，若飞车冲关搞不好会引发流血冲突。随即他调转车头，往一大片油菜花地里开进去，这条小路用“阡陌交通”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两边的瓦房墙上，写满了“出租挖掘机”的联系电话。
大概行驶了两分钟，车在一条更细的羊肠小道前停下，两旁的油菜花也开得更加茂盛。此时，陈师傅才露出“神风特工队”的本色，手一指，“看见没？前面那个门被掰歪了，往那里就能进去。”果然，前方一扇铁丝网斜45度角挂着，显然遭受过致命的摧残。
记者大喜，觉得张艺谋的钢铁防线也不过是豆腐渣工程，飞奔而进。谁知还没来得及一览全貌，就突然被四面八方的“干什么”、“不许动”、“走出去”给包围了。4个保安一拥而上，甚至连盘问的环节都省略了，直接把记者撵了出去。
关键时刻，还是陈师傅发挥了“大爱无疆”的精神，他叹口气，带记者沿另一条小路，走到东南边的铁丝网处。只见那里是一个上坡，铁丝网右下角有个60厘米宽、40厘米高的口子，站在这里，可以直接看到里面巨型城门的上半部分。
“最后一个办法了，你不嫌脏的话，就从这里钻进去。”陈师傅淡定地介绍着。想到著名狗仔帕柳卡当年偷拍希尔顿还藏过粪坑，记者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以上半身先进、下半身侧蹬的姿势艰难从“方寸之间”钻过，结果可想而知，衣服、裤子上都沾满了厚厚的黄土。
钻洞期间，油菜花地里还曾突然蹿出一只狗，记者本以为遇上了传说中张艺谋圈养的藏獒，心想这次不死也得重伤。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路过打酱油的村狗，只是不注意打理自己的外表被误会了。
■助读
老谋子的大讲究
□本报记者 陈宇浩
吃：圈内人士都知道，在几大著名导演中，张艺谋对吃还是很讲究的。石湫影视城的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他们原本提出让影视城的食堂给剧组供应伙食，但被老谋子婉拒了。通过自己的人脉关系，张艺谋把剧组的工作餐订在了南京市区的一家大酒店，每天中午11点半到12点，装着500份盒饭的面包车都会准时抵达影视城。
据该工作人员透露，每份盒饭基本都是两荤两素，应该属于快餐里的“顶配”：“好像每餐都会有蛋。”这也印证了坊间流传的一个段子：张艺谋喜欢工作人员多吃蛋，以便有更好的精力对付高强度的拍摄工作。
不过，张艺谋偶尔也会带着剧组人员，一起到石湫镇上吃特色菜，包括百草鸡、鸭头、兔头等各种卤味。石湫镇上赛味饭店的老板就告诉记者，老谋子吃东西很慢，吃饭时候也不太喜欢讲话：“总像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住：相比于吃，《十三钗》剧组的住宿有些错综复杂。张艺谋、贝尔、十三钗姐妹等主创，都住在离溧水县约20分钟车程的“天生桥山庄”。该山庄颇有些闲云野鹤的意思，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每天须得专车接送才能抵御“虎豹豺狼”。
而灯光师、服装师、道具师等工作人员，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则分别住在溧水县的两家普通宾馆，每天一早起来就可以直接赶往石湫镇。
据一位知情人士透露，之前由于十三钗中的几个女孩子曾遭到长镜头偷拍，老谋子已经把她们的房间换到了不靠山的一侧，彻底摧毁了狗仔偷拍的“制高点”。不过，对于剧中唱诗班的小演员(基本都是从南京找来的)，张艺谋还是表现出了很人性化的一面，每个周末，他都会允许父母们来山庄和孩子相聚。
探秘
最大规模外景地并非浪得虚名
演员只见秦昊不见贝尔 每天都能听见程度不一的枪响
进入整个影视基地后，才发现《十三钗》“中国史上规模最大外景”并非浪得虚名。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基地中央有一条东西向的公路，北侧是红色的演员公寓裙楼，南侧是30多米高的巨型城墙，公路的西北方向300米处，则是著名的耗资1000万的实景教堂，以及断壁残垣等街景区域。
今年2月份，因为少数外景照片在媒体上流出，张艺谋一怒之下曾更换了影视基地的大量保安，弃用了许多石湫本地人，而从高淳、江宁等地调了一些新鲜血液来。但随着时间推移，内部警戒工作似乎又有些“好了伤疤忘了痛”。在演员公寓门口，记者和4位保安擦肩而过，4人正在热烈探讨麻将如何出老千的话题，根本未因身旁出现陌生面孔而变得警惕。
随后，记者顺着斜坡往南走，来到了巨型城墙跟前，那里停着五六辆商务车和中巴车，车牌号有京Y、京P和京F，但车上均空无一人。穿过墙洞走到城墙背面，才发现兴旺的人丁都集中于此，十几辆道具车后车厢都齐齐地敞开着，灯光架、光缆线、摄影轨道散落在两旁。谁知此处的娱乐方式与保安那边一脉相承，每辆车上的工作人员都在围作一团打牌，浑然不觉旁边有人走过。
走到城墙后方，才发现那里有一扇半虚掩的门，门口站着3个拿对讲机的人，而一部分道具也正在从这扇门里进进出出。毫无疑问，传说中“华东地区最大最先进摄影棚” 就藏在整个城墙内部。但当记者再试图走近些看时，一位面如包公的黑大汉走了过来，警觉地问：“请问你是来干嘛的？找人吗？”记者故作云淡风轻状：“影视城这边叫我过来的，帮他们做宣传画册。”黑大汉脑子转速跟不上表情：“张(艺谋)导上午好像没提过这个事嘛……”随即对记者怒吼：“赶紧走，这里是拍摄重地，不要在附近瞎逛！”
按原路返回时，一辆商务车正好开了进来，一个很像秦昊的男子匆匆走下车，径直钻进城墙后方的那扇“秘门”，这也印证了微博上“秦昊、奇道等人已秘密进组”的消息。按照线人爆料，当天下午本来应该有一场贝尔和秦昊的对手戏，但记者一直等到傍晚6点，都没有看见贝尔的身影。
一位在影视基地负责种花的老人告诉记者，张艺谋当天上午刚刚来过：“他每次来都是坐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下车后就直接进片场，很少和旁边人说话。”老人家说，最近不知道在拍哪一部分的戏，“反正每天都能听到枪响，有时候持续七八分钟，有时候就零星几下。”
看记者的打扮，老人以为是来剧组应聘群众演员的，于是热情地指点江山：“城墙旁边那个附楼，化妆间和换衣室都在里面，好像男的在三楼，女的在二楼。”老人说，很多时候，都能看到一群小女孩从附楼里走出，然后前往片场：“有一次，两个小姑娘还被一个导演模样的人骂哭了，不过骂人的不是张艺谋。”
撤退
上世纪30年代的南京真实展现
几百万刻画“断壁残垣” 坦克车替代传说中的道具
偷偷拍完城墙的照片，记者沿着前往庙岗口的黄泥路走，走了两分钟，一个骑摩托的小伙赶了上来：“是不是去教堂？我载你，10块钱。”当记者表示自己不是工作人员，只是来玩的，小伙子脸色大变：“那算了，我可不想惹麻烦。”
从黄泥路下坡后，眼前出现了两个湖泊，一个湖泊边停着3辆坦克车，另一个湖泊沿岸则都是破败的房屋和断壁残垣。或许是童年的“兵器梦”被严重激发，原本该看守“残骸”的几个保安，都围到了坦克车旁边，你摸几把，我敲几下，完全忽略了有外人进入。
瞅准这个空档，记者猫腰窜入“残垣区”。只见有几幢房子故意被做成了烧焦的效果，焦木和被烟熏黑的门帘栩栩如生。再往里走，就出现了上世纪30年代南京的街道，完全是被洗劫后一片狼藉的景象——黄包车缺了一个轮子；老字号牌匾断了角；碎瓦和乱石更是在路面上随处可见……所有这一切凄惨落魄的景象，竟然都是张艺谋花几百万刻意营造出来的效果。
记者猛拍一顿照片后，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嘎啦嘎啦”履带摩擦的声音，走出去一看，刚才还停着的3辆坦克车，竟然已经跋扈地在湖边开了起来。在此之前，一直在传说张艺谋可能会用道具坦克，没想到这只是烟雾弹，老谋子最终还是痛下血本租来了真家伙。
开了三四个来回后，几位工作人员模样的人钻出坦克车，相互比划交流着什么。看样子，出现坦克车的场景估计快要拍了，众人正在加紧时间调试性能。
意外出现在采访尾声，当记者偷偷拍下坦克车的照片时，一个墨镜男突然大叫起来：“有人拍照！”眼见几个彪形大汉从百米之外迅速移动过来，记者只好放弃了前往最后一站——教堂的计划，沿着丘陵上的一条灌木小路仓皇撤退。
逃到最初潜进来的“小洞口”旁，突然发现之前那个摩托师傅正在打电话：“……对对，上午他们拍了放烟雾弹的戏，张艺谋很早就来了……对，你这么写完全没问题……对了，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啊……恩，恩……报料费你就直接打我卡上吧……”看来《金陵十三钗》真的养活了不少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