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星陨落 辉煌永存——回忆张瑞芳晚年二三事
中新网上海6月30日电(杨格)得知著名电影艺术家张瑞芳去世的消息,笔者马上打通张瑞芳亲家顾毓青的电话,她略带哽咽地告诉我:他们正在忙处理后事,追掉会将于7月3日举行。
张瑞芳住院治疗已经很久,前一阵,笔者遇到一直照顾她的驾驶员宋文强,征询他的意见,能否可以去看看张瑞芳,宋文强摇头:“她什么人都不认识了。”
现在,一代巨星陨落,笔者不禁回忆起张瑞芳晚年的一些往事。
张瑞芳力鼎:电影《家》演职人员44年后重逢
1999年12月,笔者在香港采访王丹凤时,被王丹凤感慨不能与电影《家》演职人员重逢的神情触动,返回后写了《设想重逢》一文发表在笔者供职的上海市政协《浦江纵横》杂志上。相配的两幅照片是:剧照中的瑞珏(张瑞芳饰)、梅表姐(黄宗英饰)和现实里已生华发的张瑞芳、王丹凤。在沪经商的澳大利亚华人女作家江静枝,曾经翻译过电影《家》,她热情地表示愿意资助活动。在2000年7月和8月,为了查寻一份完整的电影《家》演职人员的名单,笔者在上海图书馆和上海电影制片厂查找,期间,笔者无数次拨响张瑞芳家的电话,求助于她,请她回忆与核实健在者的人名。她便会告之她已经和谁联系上了。“我又想起了一个人,叫王小康,现在上海电视台做导演。他当时在《家》中只有两三岁,演觉新和瑞珏的儿子海儿,这个人物很有意思。”张瑞芳如是说,在演职人员名单上并没有的王小康的名字。
当笔者与王小康联系上时,他既惊讶又感动,但却遗憾自己因要去法国拍片不能参加重逢。于是,他留下了录音,叙述自己对《家》中亲人的感受:在内蒙上山下乡时和同伴去看《家》,这时候才突然感到自己是如此幸运——小孩儿时已经和这么多著名演员合作过。可是,后来回上海了,在电视台做导演的他尽管经常碰到孙道临、张瑞芳,却不敢提及自己是海儿,“因为觉得他们太高太高,不是自己能够企及的”。直到一个偶然的机会,才与“母亲”张瑞芳相认……这一段,那天播放时,“父亲”孙道临、“母亲”张瑞芳、“阿姨”王丹凤很认真地听,脸上现出了慈爱与欢悦
2000年9月19日下午,重逢即将开始之前,上海大剧院八楼的大厅里《家》的片段已在回放,试机的工作人员忙碌着,让《家》的氛围弥散开来。《家》中大少爷高觉新出现了,他的扮演者孙道临是如此年轻,那年轻在44年后突然震撼了现场的人,大家都停下了手中的活,注视着银幕,就在这时,孙道临走了进来,真的是“大少爷”,他是第一个到的。这一年,他79岁,有些许胖了,白发已染了两鬓。重逢开始,孙道临不时地站起来,和张瑞芳握手,和王丹凤握手,和章非(饰演高觉民)握手,全然是《家》中长孙的模样……
“觉民”章非在重逢座谈会上的回忆张瑞芳:她总是想得到别人,是当时《家》剧组称职的演员组组长。“因为觉民的戏不多,我是阶段性演员,有戏才赶到无锡外景拍镜头。有一次张瑞芳带我去吃螃蟹,她说其他演员都吃过了,就我没有,所以她陪我去,她自己坐在边上看我吃。”章非提及的细节,吻合着张瑞芳的人品。
经霜枫叶:张瑞芳与亲家的敬老事业
张瑞芳晚年很大部分的精力倾注在敬老院事业中。笔者总在想,晚年已至的岁月创业,张瑞芳为了什么?第一次去,是一个捐赠仪式,在爱晚亭敬老院三楼的阳光室进行。院长顾毓青接过了企业的捐款,她是张瑞芳的亲家,两个人支撑起这份事业。83岁,64岁,她们各自的年龄,这个年龄也许正是答案:懂一抹黄昏斜阳之下人的孤寂与无奈。所以,她们营造一个家,让老年的脚步进入……
小楼不大,深嵌在人来人往的居民住宅区里,闹中取静。一共三层,张瑞芳引领着我们一层一层参观。张瑞芳很稳的步子,真的是“李双双”呢,笑傲中,一头自然飘逸的白发,敢直面一个字“老”——“爱晚亭”诠释尽其间深意。这来自于杜牧诗句,时任上海市政协主席王力平挥毫题写:“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张瑞芳及其一个一个走入的文化老人,何尝不就是经霜枫叶?
第二次去,中秋团聚,笔者坐在张瑞芳边上。值爱晚亭创办一年多,踏入其间的老人有没有晚年绚丽?回答有,张瑞芳提及时满脸笑意。笔者听到了一个真实细节:先后而入的两个孤身老人,信步楼上楼下,相识、相知、相爱,含蓄进行。那首唐诗,远远的意韵飘来,何尝不是在烘托两片经霜枫叶的重叠呢?这里是家,服务员不穿制服,日常的着装走近老人,带去亲人般的照料:问候、整理房间、帮助解决困难。“爷爷、奶奶”,呼唤的回应是“唉,小谢。”或“唉,小王。”全然家里的气氛。张瑞芳、顾毓青的要求正是——让老人感到自己在家里,甚至比小家更好!
李双双,张瑞芳在电影《李双双》中演绎的角色,她的泼辣、直爽,确实更吻合晚年的张瑞芳。在美国探亲的符先生就冲着“李双双”来了。“我在美国看到人民日报海外版登了‘李双双’在办敬老院的消息,就决定来‘投靠’。”部队离休的侯先生生病出院后,问及返回哪里,答:“爱晚亭。我的家在爱晚亭。”“爱晚亭”,题写这三个字的是时任上海市人大主任的陈铁迪。
办养老院难吗?顾毓青点头,不掩饰苦涩。一辈子的老师生涯,退休后可以选择清静的,但她应和了张瑞芳的愿望,开始奔波。1993年,与张瑞芳大胆“吃”下这幢企业空置的小楼,投入两人积蓄准备起步时,一笔资助的经费搁浅,顾毓青猛然没有了“方向”。退却吗?不!她一咬牙卖掉了自己的两室一厅,直到小楼装修完毕才在加出来的一间小屋里安生下来。她的家,从此就在敬老院里了。探索开始,有企业来商谈投资,前提却是:打张瑞芳的牌子,改变办院模式,他们管理。张瑞芳回绝,一个“否”字挡住。 “我的宗旨就是为老人提供一个温馨可爱的家,离开了这个目的,办敬老院就毫无意义了。”于是,担子重重地就扛在了她们自己的肩上。
张瑞芳80岁写下《我的家务》时,苦涩流露:“我家曾用过保姆,费用也高。‘文革’以后,我将三分之一的工资给了她,她还不满意。现在我年龄大了,儿子、媳妇出国了,一人在家,就想要有一家比较完善的老年公寓,在那里养老,文化、精神生活都能得到。”一席话,让人们明白她的坚定——办敬老院,温馨经霜人生的晚年!
往事久远,现在一一浮现,令人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