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文教师忆赴菲律宾任教学督导经历 期待华教迎来春天

　　2000年7月到2001年4月，我受菲律宾晋江同乡总会邀请，在马尼拉中西学院、能仁中学、计顺市普济学院、基立学院、北黎刹育仁中学担任华文教学督导，其间接触到一些人和事，留下许多深刻印象。

　　菲律宾华文教学以往一直使用繁体字和汉语拼音字母。为宣传简化汉字，我在华文报纸《世界日报》上连续发表了十篇《漫话简化字》宣传简化字的历史，告诉大家推行简化字并非是解放以后的事，第一份简化汉字表和推广简化汉字的命令，是民国政府在1934年1月发布的。这引起菲律宾个别人的反对，一位化名田中人的发表文章称“繁体汉字并非绊脚石”，《商报》上刊出《汉字简化，得不偿失》，弹的无非还是“汉字简化毁灭华夏文化”等老调子。

　　我又写了些文章继续宣传简化字的好处，比如《简化字并不难学》《华教改革言与行》《简化字总表介绍》《几个简化汉字的来历》《还是用简识繁好》等，后来，菲律宾华文教育研究中心的报纸《华文教育》终于决定在第一版使用简化字，这是菲律宾第一份开始使用简化字的报纸，晋江总会也通过和中国驻菲使馆协商，争取到中国大陆有关方面无偿提供华文教材，看来简化字会在菲律宾顺利推广了。

　　华人最恋家，故土情结最深厚，这从世界各地只要有华人聚集地就会有“中国城”就可以看出，而我们从来没听说有什么“英国城”“美国城”的，其实英国美国移居国外的人也不少。菲律宾华人也如此，老华侨都有着浓厚的故国情结。东南亚华商首富陈永栽把他在大陆读书时小学老师的儿子接到马尼拉，专门为他和儿子、儿媳、女儿、女婿补习汉语和普通话。晋江总会的董光溪、曾铁生等人也多次谈及聘请大陆教师到菲律宾会是他们长期坚持下去的工作。福建总商会的会长也对自己的孩子说不好普通话而痛心疾首。

　　本来学习华文应当用普通话，可是当地华人后代平时交往都用菲律宾语，和家里人交流用闽南语，用不上普通话。所以华校学生的普通话讲得极差，老师不得不用闽南话教学，所以厦门的大学生到那里教学有语言优势，北京老师就差些。然而不管现在华文在菲律宾境遇如何，也不管菲律宾经济不景气，华人收入锐减，在菲律宾的华人只要有可能，还是会送孩子到华校读书。

　　菲律宾的华校都是私立学校，办学校的有商会、同乡会、寺庙、教会。我作督导的四所学校，中西学院、育仁中学是商会办的，能仁中学、普济学院是寺庙办的，基立学院是教会办的。中西学院的历史最悠久，建校于1899年(光绪二十五年)，但是由于校内问题重重，最近几年是每况愈下，我在的时候，从幼稚园到高中还有三百多学生。学校的许多教育资源闲置，特别是菲律宾经济衰退，华人经济情况不好，学校学费高昂，更影响生源。

　　能仁中学要好些，校长姚贻发长得很像电影演员陈述。在他的努力下，育仁中学完成了教学楼的修建，在菲律宾华校中这算是件大事。能仁的校长是马尼拉大乘信愿寺带发修行的女居士梁崇诚，她为人十分谦和，许多人称她为女菩萨。中国前任驻马尼拉使馆参赞的夫人林宜女士在她的学校担任华文部主任。学校设立佛学课，由信愿寺的僧人主讲。学校经常救济附近贫苦的居民，计顺市垃圾山倒塌，压死了200多贫民，能仁组织教师去慰问，并且送去大米和衣物。我到能仁作督导是梁崇诚主动要求的。能仁的教学以数学最具特色，自己编写了课本，而且数学会考成绩在华校中总是名列前茅。学校还很注重文体教育，它的学生夺得了2000年全菲华人演唱大赛的第三名。

　　普济是所开办不久的学校，校长蔡黎莎是硕士，虔心佛学，但是学校并没设立佛学课，而是在放学前集体念诵佛教祷告词。这所学校教师有当地华侨后人，也有新加坡的华侨，还有来自大陆、台湾的教师。因此学校老师的教学方法多种多样，有的老师华语教学采用卡片法，有的采取表演法，有的老师教的是繁体字，有的老师教学使用简化字。

　　我在普济作督导的时候，她主动要求我在中午教师休息的时候办培训班，自己带头参加。学校每星期有一次义诊，给附近穷人免费看病发药，所以在菲律宾居民中声望不错。菲律宾人多数信仰天主教或基督教，但是在普济附近的居民对佛教也很尊崇。蔡校长比较年轻，思想开放，对教师管束很少，大家可以各展所长。那里的杨惠金老师把表演引入华文课，效果不错，我在晋总举办的讲习班上予以表扬，他们都很高兴。蔡黎莎和她的妹妹都获得了全菲优秀华校校长的奖励，奖金100000比索(这个奖每年评选一次，校长奖励十万，教师奖励一万，奖金由宿务华商“无名氏”提供)。

　　基立学院的校长王雪清是留美博士，这在菲律宾是很少见的。她主持制定了许多学校管理条例，邀请我修订，为人很虚心。中文部主任欧阳琬瑜和龙明珍工作都很认真。基立在我们建议下要举办中国文化周，我和欧阳商量，提出了许多口号，比如“中国首都是北京”，“中国长城是世界七大奇迹之一”等等，我还建议在文化周开幕时升中国国旗，播放中国国歌，还可以举办介绍中国的图片展。

　　此外，像菲律宾华侨中学，现改名为菲律宾侨中学院。该校大力改革，率先建立教师福利基金，基金筹款达到两千万元。紧接着在董事会、校友会和社会热心人士支持下，又建立了多种基金，用于教师培训、教师奖励、助学金、增加教学设备等。1989年正式建立了“菲律宾侨中学院教育基金会”。1990年开始，侨中学院开始着手编写一部菲律宾当地华文教材的工作，在中国国内相关专家帮助下，目前，配套的教材已经全部编完，这是海外华人编写的首套华文教材，产生了很大影响。

　　1991年，侨中发起组织“菲律宾华文教育研究中心”。目前研究中心已经成为菲律宾华校组织教学讲座、编辑教材、出版书刊、组织华校师生到中国进修和参观学习的重要组织机构。学校还参加了菲律宾大专院校鉴定协会，被评定为二级优等学校。经过数十年艰苦奋斗，侨中总校和分校都已经建成了生理化实验室、视听教室、语言教室、电脑室、家政室、健身房等设施，学生达到4500余人，教职工380余人。现任校长颜长城先生不但在菲律宾华校校长中有很高威望，而且在东南亚地区也有相当影响。

　　还有光泩纪念学校，他们坚持为贫民办学的宗旨，坚持不涨学费，老师每月工资只有4000比索。杨光泩是中国驻菲大使，二次大战日本占领马尼拉，把他和使馆的8位工作人员及马尼拉几个华人领袖杀害了，战争中杀害交战国外交官，日本是唯一的国家。现在马尼拉华人义山矗立着纪念碑，中国政府追认杨光泩为烈士。光泩纪念学校校长李丽娟继承丈夫陈敦贞遗志，克服困难坚持办学。我在的时候，八十多岁的老人腿摔坏了，又把责任交给了她的儿子。

　　还有近南校长施玉梅，七十多岁了，腿骨骨折后只休息了一个多月就回学校上班。她不是缺钱，家里开着好几家工厂，她是放不下学校工作。我们到她家去探望，她还叮嘱我们，学校参加晋总举办的讲习班的名单早就报上去了，到时候不要漏掉他们学校。还有陈李锦英嬷嬷，以一个女人的力量办起了基督教灵惠学校，她去世后儿子陈洪涛现在接替他母亲。还有棉兰佬岛的密三密斯中学，菲律宾华校的人称之为菲律宾的“解放区”，学校是唯一一所用简化字和汉语拼音教学的学校，每年十月一日都会升中国国旗，播放中国国歌，其前任校长就是我在菲律宾时华教研究中心的主任黄端铭。

　　在海外华人中，学习华文绝不是学习文化这么简单，我接触到的所有华商，都讲到华文教育的重要，是传承中国文化的重要载体。商总是商人组织，但是却设立文教部，晋总也有文教委员，各宗亲会也都有专门负责教育的人员。每年教师节，宗亲总会要表彰华文教师，各宗亲会也都会表彰本宗族中学习优秀的后代，给本宗族担任教师的人发红包。

　　每年，商总和华教中心都组织教师到大陆进修，陈永栽先生多次提供所需费用，后来中国大使馆也免除了参加进修的教师的签证费。我参加过菲华校联合会组织的交流会，陈永栽亲自出席，当时他收购菲律宾航空公司不久。在他们心目中，抓教育是传承中华文明的大事。

　　每年晋总都会利用国内教师到菲律宾督导华文教学的机会组织华文教学讲习班，我在的时候也举办过，时间是2001年1月13日，星期六。那次有五百余人报名参加，其中不乏多年从事华语教学的老教师，许多学校还是校长亲自带队。以后每周六一次，持续到2月17日。而那时埃斯特拉达总统面临下台，由于罢工和游行，有的学校不得不停课。讲习班举办第二讲的时候，正赶上菲律宾反对派大游行，道路阻塞，但是到会场参加学习的老师是还超过了四百人。他们不光是马尼拉学校的，还有远在丹辘、红溪礼示市等地的教师。他们不辞劳累，远道赶到会场。大家的学习热情让我也很感动。

　　后来我在《世界日报》上写文章《有感于晋总举办讲习班》，说：“……(晋总举办讲习班让我)首先深感炎黄子孙血浓于水的深情，古老而悠久的历史文化传统形成了一条紧紧把华夏儿女联系在一起的纽带……其次是深感菲律宾华校教师高涨的学习热情。晋总的讲习班使我感受到菲律宾华文教育强有力的脉搏。农历已过立春，正是遥远的中国进入春天的时节。我相信，菲律宾华文教育的春天，很快也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