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苏飞!是中国石油长城钻探GW80队平台经理。再过两个月零9天,就是我在泰国工作的第15个年头了。
2004年我跟着GW80队到泰国打井。我们是中国石油第一批“走出去”的钻井队。在这之前,我和我身边的人都没有出过国。那会儿见到的外国人都是碰到的,从来没有打过交道。那个时候出国旅游的中国人很少。不像现在咱们国家经济发展了,中国人有能力到世界各地旅游。我第一次出国坐飞机,机上乘客除了我们一起去泰国的钻井工人,周围坐的都是西方人。
出国前,我有点担心也很兴奋和好奇。我们从来没有接触过国外作业,不清楚国外是怎么干的,不知道我们的队伍在国外是个什么水平更不知道如何跟外国人打交道。兴奋的是,这辈子还有机会出国工作,能看看当地人有哪些风俗跟咱们想法是否一样。
我们GW80队进入泰国市场之前,一家西方石油公司的钻井队在这里干了20多年。他们虽然丢了合同但没有撤走。他们觉得即使中国人拿了合同也不一定干得下来。
根据当地的法律,外国公司必须为当地提供一定比例的就业岗位。所以我们GW80队92人,除了18名中方人员外,其他都是当地员工。靠着这支新组建、语言交流都成问题的队伍,我们想一下就达到甲方要求,真有点困难。
我们在泰国服务的油田,使用西方老牌石油公司的作业标准和管理人员。西方人的管理是比较严格的。这些年我们在那工作最大的感受是,作业要求快。我们的合同虽然是日费制,但进度上必须满足甲方要求否则就拿不全日费。按照惯例各种作业也都有时间量化规定的。就拿搬家来说,钻机拆卸需要运输120多车,运送到5至100公里以外的新井场安装竖起来,并通过甲方验收。甲方给出的搬家时间是2.25天。这个标准是非常高的。因为在其他国外项目上同类钻机搬家时间一般需要半个月,最快也得一周左右。
一边是甲方的快节奏要求,一边是竞争者虎视眈眈等着重新接盘。我们队刚去的三五个月,压力还挺大。
第一次搬家我们用了6.32天,亏了日费。我们心里不服气,就不信达不到甲方的标准!我们把时间缩短到3.25天,2.44天,1.94天,终于缩短到合同以内。2013年,我们还创造了0.89天的世界纪录。现在搬家时间控制在平均1.35天。
国内像我们这样的50钻机,年进尺达到3万米就算是优秀的队伍。我们经过一年多磨合年进尺达到了10万米。13年间,除了2016年甲方削减投资我们的钻机停了半年外,每年进尺都超过10万米,最高一年进尺达到13.1万米。相当于一年干了国内4年多的活儿。德国钻井队看到这个势头,不到一年就撤走了。
现场跟我们打交道的西方人居多。起初他们瞧不起咱们认为设备和人员水平不行,老是绷着脸。我们在工作中充分展现水平和能力后,他们就改变了态度甚至另眼相看。现场的甲方监督和第三方服务人员走马灯似地替换,我们不仅能自如地应对二三十个国家的口音、文化和作业习惯,还可以友好相处。工作之余,我们还相互邀请一起吃吃饭,喝喝茶。
我注意到国内与当地的文化差异,是在2007年担任带班队长时。当时,现场一名当地雇员用撬扛把设备抬起来,脚滑到设备下面。如果设备落下来,就会挤伤他的脚。我立即跑过去因为着急用脚把那个工人的脚踢开。现场的几名当地雇员看到了很不高兴认为对他们不尊重,就把这事跟队里的泰籍安全员说了。泰籍安全员很委婉地告诉我,用脚去做这个动作在泰国是很不好的禁忌。我才知道自己犯了他们禁忌的事,赶紧找到当事人解释说明情况。通过这件事,我自己也体会到,我们既然走出去,就必须适应、了解当地文化,学会尊重对方的文化背景和习惯。
当地雇员后来说,他们向我提意见是因为他们觉得他们的意见会得到重视,他们也乐意融入这个群体,他们没有觉得这是外国人的公司。去年我们派队里的当地骨干支援其他钻井队,48岁的场地工布德哭的很伤心,要求等新队伍带起来了还回我们队。
说起差异我们与当地的文化肯定是存在差异的,但这并不妨碍彼此的融合。这种融合,不是单方面趋从,而是我们努力向对方靠近,对方也努力在向我们靠近。因为走近我们有了更多的情感连接。他们告诉我,在西方公司他们大多数把工作当作谋生手段,但在中国石油他们有归属感,有家的感觉。
从2003年起我们长城钻探钻井队的足迹遍布33个国家。其中,有着太多太多这样的故事和经历。我们从一个对国际规则和模式完全无知的新手成长为熟悉国际标准、并领跑国际钻井纪录的超越者。从一个对异域文化一无所知的年青人变成了一名促进中外文化融合的传播者。刚踏出国门那时的忐忑不安,已经磨练成一份自然与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