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最后的信夹在《滚滚红尘》第66场戏那页,也是男女主角生离死别的一场戏。眭澔平知道,三毛最讨厌6这个数字,因为它总是和悲伤联系在一起
“小熊:我走了,这一回是真的。在敦煌‘飞天’的时候,澔平,我要想你。如果不是自制心太强,小熊,你也知道,我那批375把钥匙会有起码一百把交给谁。这次我带了那只白色的小熊去,为了亲它,我已经许久不肯擦上一点点口红,可是它还是被我亲的有点灰扑扑的。此刻的你,在火车上还是在汽车里呢?如果我不回来了,要记住,小熊,我曾经巴不得,巴不得,你不要松掉我的衣袖,在一个夜雨敲窗的晚上。好,同志,我要走了,欢迎你回台湾来。爱人三毛。”
在西伯利亚的东方特快车上,粗鲁的俄罗斯海关人员把眭澔平放在桌上的《滚滚红尘》一下子挥到了车厢走道上,还被两个小孩踩了两脚。等拿回三毛送给自己的这本书,眭澔平无意间发现有一张薄薄的纸露了出来。“在那样天地茫茫之间读到这封信,真是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他禁不住泪流满面。
《滚滚红尘》是眭澔平在手术前一天去医院时三毛送给他的,他也回赠了自己的新作——散文集《谁该与我相遇》。那天他们在病房里各据一角给对方留言。
“我写了:三生有幸,‘毛’塞顿开,小屋洞天,熊熊文采。横过来刚好是‘三毛小熊’,她一看大声说太棒了!她在送我的书里写:‘人生是戏。今日出将入相,明朝嬉笑怒骂,总有落幕的一天。戏散的时候,为自己拍拍手,给他人鼓鼓掌。笑一笑,我走了,不带一片挥一挥手的云彩。’我只觉得怎么写‘我走了’,她说因为你在英国嘛。谁会想到里面还夹了一张薄薄的纸,接着:‘我走了,这一回是真的……’”
那封信夹在第66场戏那页,也是男女主角生离死别的一场戏。眭澔平知道三毛最讨厌6这个数字,因为它总是和悲伤联系在一起。她跟荷西分别6年才相聚,结婚6年荷西意外去世,又过了两个6年她为自己也圈下了句点。
■眭澔平接续了三毛的路程,周游了一百八十多个国家,完成了三十多部创作。三毛给了他一面镜子,他活出了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我们身上有很多相似的东西,在两个不同的时空里成长,等相遇的时候,就像西方人说的双生灵魂一样,我才发现原来人也可以有这样的朋友。但20年前我觉得这样的朋友这一生应该有很多,可与三毛这样心灵相通的,至今真的没有找到第二个。当时我还有一个想法,三毛像我这样所谓很精彩的知心挚交肯定也很多。她有多少朋友啊,中国人外国人都有,可从她最后一封信我才了解,她把我看得这样重。”
从第一次见面到最后一封信,虽然中间彼此那么多次交流产生了那么多火花,可最后一封信也让眭澔平花了好长时间才读懂。三毛的妈妈曾说三毛是一个特别的孩子,从小就不喜欢跟其他孩子玩别人的游戏,她喜欢自己设计一个游戏自己一个人玩。小朋友玩躲猫猫,三毛永远是别人找不到的孩子,她想藏起来的东西,除非她自己说出来,别人根本找不到。三毛藏了很多秘密,有些是她生前眭澔平就知道的,有些则是她走后才从那封信里了解到的。读了出版社请司马中原为《三毛的最后一封信》写的序言,眭澔平又一次站在了谜底面前——三毛最后提及:在台湾,有位深知我心的老弟,但他太痴太傻,我根本不可能嫁给他,但我不能不说:“我真的很爱他。”
三毛去世后,眭澔平承接下了她的旧所,为此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负担着沉重的贷款,只因三毛的妈妈说:“你懂三毛,不然这些东西一定会散掉。”
1993年4月30日,三毛故居向世人开放,人们可以看到她钟爱的《红楼梦》抄本、欧洲古瓷娃娃和抚慰她寂寞的小熊……由于老公寓的巷弄狭窄,没有无障碍空间和消防设施,不能登记为纪念馆;再加上三毛钉在墙上的木板遭白蚁蛀蚀,两年后眭澔平只能将三毛的遗物全部转移到自己的住所。因为场地和人手所限,至今“三毛文学纪念馆”只能接受不定期的电话预约参观。
转眼眭澔平也步入了当初三毛与他相识时的年纪。这20年里他不断地旅行、思考,周游了一百八十多个国家,完成了三十多部创作,穿越时空,交给三毛一封可爱的回信。
2007年年底,台湾一家销量最大的主流报纸举办一个票选活动:你最羡慕谁的人生?结果出来吓了眭澔平一跳:他是第一名,蔡康永第二,李敖第三。连他到路边摊上吃碗面,都有人过来对他说:我觉得你这一生太值得了,去了这么多地方。
眭澔平说他要感谢三毛,认识她后他才会产生这么奇幻的变化。“当时别人都骂我笨骂我傻,可现在大家都羡慕我的生活。其实我不过是接续一个好朋友的路程在走。”
走进一个女人细腻、敏感、自在的世界,自己的世界也起了变化,这在一个男人从前循规蹈矩的生活里是不曾有的。三毛给了他一面镜子,但他也没有全照她的样子活,而是活出了一个不一样的眭澔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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