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下跪磕头的“伪国学”不要也罢
孩子刚升初中,回家路上说,学校里又播《弟子规》了。她学校较开明,视频只在星期一播出,意思爱看不看,且不考评。班上同学对此几无兴趣,遂至于又一个形式主义的诞生。
似乎不几年间,“新国学”运动已得大成,“三百千”及《弟子规》已在全国各地中小学校推广吟诵。有些教育部门还制订强制形式,把这种吟诵植入学校日常教育活动中。个别学校过分认真,则要求学生背诵并测验这“孝悌谨信爱仁”。
清及之前的一些私塾蒙学册子,依托教育部门的行政推广,如今已经风行开来。“三百千”等书,遂成热门,各新立私学以此为由招生涨价,奇门迭出,湖北某私学全寄宿,年费六万,有钱父母据说趋鹜至极。校长四十出头,似有百科全书式博学,从《四书五经》讲到《资治通鉴》,而诲人以阴谋计策,于历史人物的事例中,向那些懵懂学生强烈灌输不计成本的成功学。教育中以“国学”为噱头,“成功学”为底版,是很多“私学”教育捞钱的杀手锏,竟颇得一些急功近利的父母热烈拥护。
公立学校也不后于人,努力成果之一之二,是湖南某校组织学生给教师磕头,及广东某地组织学生给父母洗脚。据报道可见,被拜者喜笑,受洗者颜开。似乎“磕头”和“洗脚”已是“新国学”的光辉成果了——说穿了,无非是从小培养屈膝低头折腰摧眉事权贵。成果虽“辉煌”,但“新国学”就此有走入邪道,而成“伪学”的危险。
“新文化运动”众家学术大师拼命整理鼓吹“国学”,本意光大古代各家学术精华,反思“独尊儒术”对中国两千年文化的封闭和钳制,他们于“孔孟”外,大力发掘诸子各家的学术价值,图于世界文化重压下,找出一个独特价值和新道路来。
“国学”这个词似乎是新文化运动后生造的。钱穆于《国学概论》“弁言”说:“‘国学,一名,前既无承,将来亦恐不立,特为一时代之名词。”由此可见是非常时期的仓促提法——“国学”是个筐,什么都往里装。钱穆的“国学”筐子装的是“六经”和“诸子”,一路而下,紧扣儒学,略涉各家。出于对中国文化没落的忧虑,梁启超、章太炎、胡适之等学者纷纷著书撰述,分析传统典籍精要,以图于严格训诂考证外,更新义理,不特囿于儒学独尊孔孟。孔孟以外,墨、庄、荀、韩兴焉。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论及清儒整理古籍的贡献:“……夫校其文,必寻其义,则新理解出矣。”但清儒“长于训诂名物,而短于义理”,故胡适之于《论墨子》里强调读书要“贯通”:“把每一部书的内容要旨,融会贯串,寻出一个脉络条理,演成一家有头绪有条理的学说。”
所谓之“国学”,是要新一国之思想,振一国之人民,图摆脱旧礼教桎梏,从民族的躯体里除掉让我们体弱多病的磕头虫,迎接新世界新时代的挑战。如果打着“新国学”的旗号,而迫使我们的下一代学会下跪和磕头,这样的“伪国学”,不要也罢。(叶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