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核实南方日报记者的身份之后,陈志健才敢露面接受采访。
整整一个月,陈志健一家惶惶不可终日,生命、财产都处于暴力威胁之中,不得不东躲西藏,换了房子、换了交通工具、换了手机卡,白天不敢出门,晚上不敢睡熟,“总之像老鼠一样地生活”。
他的装饰材料店原本生意红火,400平方米店面、1000平方米仓库,每日收入过万,现在只能全部停业。他是清远市清城区人,眼下却考虑如何帮女儿转学,并举家迁往外地。
“这一切都是黑社会干的。他们说有人借了他们几百万元和我哥哥合作开发房地产,硬逼着要我们还债。真是莫名其妙!我们一家包括我哥从来没向别人借过钱,债从何来?我们几次报 案 都 是 没 有 下文。”陈志健说。
-警方回应
正组织警力严查
遭受威胁、伤害后,陈氏兄弟曾先后来到清城公安分局属下的上廓派出所、东城派出所、松岗派出所报过案。但陈氏兄弟反映:“派出所除了让我们做点笔录外,没有其他表示”。
4月20日,南方日报记者前往清城区公安分局采访,刚开始遭到拒绝,后经过一再要求,有关领导才答应过问此案。
两天后,该局一名副局长给南方日报记者打来电话“你反映的情况很重要,我们正组织派出所严查此案。”
不过,当晚,陈志健又向南方日报记者反映:“情况更加复杂了。现在有人威胁我‘不要再闹了,闹这么大,对你有什么好处?’”
举家藏匿
这5个月来,恐怖的阴影一直盘桓在陈氏三兄弟头上。
老大老二都遭围殴
去年11月25日晚7时,老大陈跃志在清城石灰塘4座4号门口突遭殴打,并被绑架至山边,头发、眉毛、阴毛等全身毛发被剃光。之后,其家还发生了被淋红油、关水、拉电闸等恶性事件。
今年3月8日,老二陈志伟在清城区法院庭外被20多人围攻。陈报警,民警来到现场。双方随后到派出所协商,滞留4个小时。之后,陈借机离开,20多人仍紧跟他,直到清新县乐园派出所。对方还恐吓民警不能放走陈志伟。直至次日凌晨,陈趁机逃离,才恢复自由。
老三商铺遭人打砸
3月6日早上8时,老三陈志健来到自己位于清远桥北路的益禾装饰材料店,发现6扇卷闸门门锁被牙签、胶水塞实,无法开门。事后他还发现,搞破坏者已专业地避开了不远处的公共摄像头。当天下午1时左右,又有十几人拉来一些打烂的夹板,说是陈所售,将夹板放在材料店门口淋油焚烧,陈志健被迫赔偿2000元。当晚6时20分,陈志健在开车回家路上,被一辆挡住车牌的墨绿色吉普拦住,四五个人手拿木棒、铁锤向陈的车乱砸一气,直至玻璃全部破裂、外壳严重变形。而来不及下车的陈志健夫妇,身体也被碎玻璃崩划出血。
3月8日下午5时30分,有4人来到陈志健档口,把写字台上的东西扫落,并威胁不要再开档。当晚11时左右,十几个人打烂档口卷闸门,商铺、仓库自此停止营业。
3月11日中午,陈志健再次接到电话威胁,大为恐惧。当天下午即和家人搬离住所。3月15日上午,他又收到一条短信:有本事帮你女转埋学校(转学)。陈志健的10岁女儿在当地小学读三年级。
3月21日凌晨2时,陈志健夫妇的手机陆续收到十多个来电,但没有接。之后,陈志健收到一条短信:我很想你。
香港亲人不敢探亲
4月8日凌晨3时,一伙人来到清城区东城街道办澜水村委会,把首层西面的密封不锈钢门、北面的水表、水龙头全部打烂。这栋楼是陈志健的住宅,下面三层租给村委会办公。
生命、财产遭受严重威胁,陈氏家族成员不得不纷纷躲藏,或干脆逃往外地。陈志健的母亲汤灶金、妹妹陈志燕此前定居香港,现在也不敢回内地探亲。他对南方日报记者说:“黑社会已放出狠话,她们回来也要被收拾,甚至会去香港找她们。”
地皮招患
陈氏家族何以受到如此威胁?
陈志伟说:“我曾经与四川人陈如举合作开发建房。清远市富邦担保服务有限公司(下称“富邦担保”)的人说,陈如举向他们借了700万元搞开发。现在陈如举还不起,账就算到我们头上来了。”
合作建房引来麻烦
“3月9日,富邦担保的代表要我还钱。”陈志健说,“陈如举个人借的钱,跟我有什么关系?富邦担保的负责人之一周志勇还打电话威胁我说‘你几兄弟中最有钱的就是你,就要玩你,要你买定棺材,玩死你!’每次威胁之后,过一两天,总会发生一些可怕的事。”
陈志伟、陈如举合作开发的那块土地属陈氏家族所有,面积达9301.6平方米,位于清城区田龙居委会猫儿岗西侧、清新大道路边,实属不可多得的黄金地皮。
在2007年7月22日陈志伟与陈如举签订《合作开发建房合同书》,写明由陈志伟出地,陈如举出钱,合作开发碧海云天花园商住楼项目。陈如举按土地总面积的1.5倍建筑面积的房屋返还给陈志伟。
楼盘具体建设由清远市华川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操作。陈如举是该公司法定代表人,占股份93.33%,陈跃志、陈志伟两兄弟股份共占3.34%。后来,公司继续增资扩股,陈氏兄弟的股份变得不到1%。
去年下半年,陈如举提出:将该地的国土证先过户到华川房地产公司。陈氏兄弟认为,对方资金没有到位,不符合合同要求,因而没有同意。
陈氏家族的噩梦自此开始,陈跃志成为第一个被暴力警告者。
一场诉讼麻烦更大
起初,陈氏家族还想以法律方式了结此事。今年1月中旬,陈志伟起诉陈如举,认为:根据现行的土地管理办法,被告无法完成“招拍挂”顺利将该地使用权转让到合同约定的被告公司名下,导致合同目的迟迟不能实现。根据合同条款,若一方违约,须向守约方支付违约金50万元。陈志伟请求裁判双方所签合同无效,并要求陈如举承担违约赔偿金50万元。
孰料,一纸诉状捅了马蜂窝,陈氏家族面临的威胁一下子全面升级。陈志健还指出:“他们是作案老手。周志勇、陈如举都有前科。”
据南方日报记者调查,1994年4月25日下午,周志勇伙同十几人,以谈判为名,用木棍、木板等将陈某、罗某等人活活打死。周事后逃逸,不过并未因此承担刑事、民事责任。
而在2006年8月,陈如举因涉嫌伪造、变造公文证件印章案曾被清远公安机关刑拘。另经清远上廓派出所查实,陈如举等两人于2004年7月2日伪造广东省丰顺县第二建筑工程公司深圳分公司(乙方)的印章与清远市金鹏湾房地产公司签订过两份建筑工程合同书。
催债公司主业放贷
近年来,全国楼价看涨,清远作为“广州后花园”,房价迅速上扬。房地产的厚利也催生了不少商业融资担保(贷款)公司。富邦担保成立于两年前,正值清远楼价升温不久。
南方日报记者前往富邦担保暗访,发现该公司与清远市德信泰富房地产代理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朱仁,也曾多次向陈氏兄弟催款)实为同一办公地点、同一套人马。公司上午冷清,下午热闹,但一条房屋租售信息都没有。值班小姐称:“我们现在基本上不做房地产代理,主要是贷款。如果你要借钱的话,可以直接找老板,1个人贷50万都没有问题。”
贷款方———
富邦担保负责人之一周志勇在接受电话采访时认为“欠债还钱,是理所当然的事。陈氏三兄弟中,陈志健最有钱,是主谋。”
借款方———
陈如举在手机里说“我当时是以华川房地产公司名义借的钱,主要用于前期开发。我现在还不起了,陈氏兄弟是合伙人,当然要负责。”
三兄弟———
对此,陈志伟认为:“公司章程写明:重大决议要经占股份2/3以上的股东通过。陈如举的股份超过90%,公司财务印章、法定代表人印章都在他手上,自然能够为所欲为。但我们三兄弟根本不知道借债的事,对方也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我们知道此事。另外,陈志健根本不是公司股东或成员,何以会遭追杀?”
记者 胡亚柱
实习生 陈娅娟 杨润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