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这份《1949年地下党组织系统表党员名单及情况报告等》,全册一共136页,记载了从1921年建党至1949年4月南京解放这28年间,南京地下党党组织机构、主要负责人和所有党员名单及简历资料。
南京市档案局有关人士介绍,这份档案建档于上世纪60年代,经过抢救性集中整理得来。记者看到,档案中统计的113名南京地下党主要负责人中,英勇牺牲的多达32名,最短一任市委书记孙津川任职7个月就牺牲。1921年至1949年4月南京解放,南京地下党曾9次遭到国民党特务破坏,南京地下党组织吸取教训,1946年后未被特务破坏。
档案中记载了这样一段话:
“……1946年4月正式成立南京市委,由陈修良任书记。当时全部地下党员约为一百四五十人。……三年来某些基层组织遭到过破坏,先后共有党员数十人被捕,但党的领导机关没有受到影响。到解放为止,除淮海战役前夜撤退到解放区的400余党员外,当时南京地下党员已发展到约178人……”
鲜为人知的是,南京地下党组织会议还曾经在大文学家茅盾家中举行。
记者在档案中看到,1922年8月,南京地下党在浦镇车辆厂成立了第一个党组织,当时负责人分别是王荷波、王振一、王恩荣。档案记载了1923年7月9日晚上在上海茅盾家中召开了一次会议,到会的有梅坤、王振一、沈雁冰(茅盾)、王荷波。会议主要讨论了委员任职分工和开展沪宁两地工人运动的工作。
当记者翻开手中这卷黄色牛皮纸封装的档案时,有一瞬间的恍惚。
半个多世纪之前,为了得到它,曾有多少人穷凶极恶、费尽心机;
为了保护它,又有多少人前仆后继,经受了血与火的考验,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为了它,真实版的《潜伏》与《谍战》在南京上演,它清楚地记录了每一位“余则成”的传奇,记录了整个南京地下党组织的传奇。
它就是南京地下党党员名单。
它是南京市档案馆中的绝密档案,从未对外开放。经过了30年的漫长保密期,在建党90周年来临的2011年,这批绝密的“红色档案”也到了解密期。
昨天,记者先睹为快,打开了这批刚刚解密的秘藏红色档案。
红色谍战、真实版《潜伏》、战斗在敌人的心脏里获取情报……随着档案的解密,南京地下党组织的战斗传奇在记者面前真实还原。
红色女特工:“海归美女”领导的谍战
五老村21号:一家两兄弟双双“潜伏”
记者在这卷《1949年地下党组织系统表党员名单及情况报告等》档案中看到,最后一任地下党南京市委书记是陈修良,1946年被派来南京任职,直到南京解放。
陈修良是一位漂亮、神秘的女性,而且还是一位“海归”。直到南京解放,国民党特务仍然没有搞清楚这位经常出入上流社会场所的漂亮女士的真实身份。她被称为中国著名的“红色女特工”。
记者在天津档案网上查阅到的资料显示,1946年,39岁的莫斯科中山大学毕业生陈修良被任命为中共南京市委书记。这是中共历史上第一位被任命的女市委书记。陈修良在市委专门设立了以卢伯明为负责人的情报系统,但要在国民党配备有8000名职业特务的南京截取敌人的机密情报,艰险程度可想而知。
有一天下午,她戴着一副墨镜,来到市委委员方休的家中。方休当时的公开职业是小学教师,与陈修良单线联系。一见面,方休就悄悄地告诉她:“我一个妻弟是国民党的军统特务,他刚从重庆回到南京,暂住我家,我们说话小心点儿。”出于职业习惯,陈修良询问了那特务的具体工作情况。方休告诉她,妻弟好像是电台机要人员,并且提出想把房子挪一挪,与一个特务长住一起总不大行,万一出个破绽不是闹着玩的。陈修良毫不犹豫就否定了方休的提议。几天之后,陈修良再次造访方休。方休说:“妻弟出差去了,留下一个手提包,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包军事密码,该怎么办?”陈修良郑重地说:“能不能拿出来给我看看?”方休让妻子把提包拎了出来,一看,正是党中央极其需要的国民党军事密码!南京市委负责情报的卢伯明在妻子和助手的帮助下,连续抄了3个小时才把密码抄完。下午陈修良将密码“完璧归赵”的同时,卢伯明也跨上了南下上海的火车。几个月之后,党中央给陈修良发来嘉奖令,中央高度评价这份密码对掌握国民党军队调动情况所起的重大作用。
在翻阅档案时,记者看到了厚厚一本“业余会计补习学校学生登记表”,登记表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各个“学生”的详细档案和履历。
这是什么?当记者翻阅另外一本档案时,找到了答案。
1965年,当时的江苏省卫生厅副厅长盛天任在转交给南京市档案局的资料信件中写道:“……用《业余会计补习学校学生登记表》的伪装形式,基层党组织对党员进行了一次普遍的登记。这个表是在南京解放前两三天登记的,南京一解放后即交给市委组织部作为接收地下党员组织关系的依据,并由市委组织部存为档案备查。”
记者在一份南京地下党情报部门党员登记表的档案中看到,当时南京地下党与敌人的“谍战”十分激烈。
其中,家住南京五老村的兄弟二人都成为出色的“余则成”,双双完成了“潜伏”的任务。
记者看到,在登记表上登记了一位名叫“孔钢”的年轻人,资料显示他21岁,家住南京五老村21号,使用的化名是“周键民”。他毕业于南京三中,有一个哥哥,并记录着“兄长是我党同志”。他的入党介绍人名叫“孔非”。
在他的履历中记录着这个年轻男孩的事迹:卅八年四月,他任职“首都民防司令部情报所哨长”,进行京沪线间的情报联络、情报整理与保管,进行特务的调查,搜集军事情报,如陆空联络信号、各部队番号及武器调查,利用情报所军需处的人事关系控制了民防司令部全部的器材与物资未受蒋匪破坏。
记者随后翻阅了几份情报工作者的档案,发现他们的入党介绍人都是“孔非”。当记者翻到最后时,赫然发现了“孔非”本人的档案:“孔非”就是“孔钢”档案中提到的哥哥。
档案记载,这位当年27岁、毕业于国民党空军军官学校的大学生军官,当过国民党空军气象台台长,他成为南京地下党党员后,负责空军方面的情报工作。
据他自己亲手书写:“……与警察特务感情上拉拢,刺探特务们的情报,通过警察关系掌握大部分地方武力,卅七年十月与老何联络,警察关系基石愈深,并开始陆军军事情报工作,与三民主义同志联合会负责人联系,可控制警察及南京以外的地方武力。通过空军第七供应分处等控制大校场空军油弹器材等仓库及军中中央两广播电台、防空司令部及所属之情报所……”
电影《风声》中,周迅将密码缝在旗袍中,将消息带了出去;而昨天记者在这卷红色档案中,也看到了“情报密码”。档案中有一封手写信的原件,这封信写于1923年,是当时南京地下党写给中央执行委员会的信,信中向中央汇报了南京地下党开展活动的情况。引起记者注意的是,在这封信中凡是涉及到当时委员会委员们名字的地方,全部采用了英文字母的简写字母来代替人名。
记者看到,信中写道:
“……现在我们进行的事宜已经略有头绪了,昨天召集二次全体大会,业将执行委员会正式组成:宣传委员:n.v.wang,专任内部组织训练种种事宜;秘书:y.q.shie;专任收获各种文件报告事宜;会计:c.m.sung,专任经费出纳事宜;有关会务共同负责处理……黄明同志因卖票被捕,现正设法营救……”
落款是“南京支部宣传委员俙念”。写信时间为1923年10月22日。
南京市档案局有关人士告诉记者,经过考证,写信者真名叫“宛希俨”,俙念是他使用的化名。而他的真名在南京地下党党员名单中能够找到。而信中其他用字母密码代替的姓名,都是当时的地下党成员,这些成员的真实姓名都可以在档案中的地下党党员名单中找到。(记者 姚媛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