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拔4300多米的当雄公路段见到鲁海山的时候,他刚乘车13个多小时从格尔木赶回来。他中等个头,黝黑脸庞,说话时目光炯炯。
他有些口拙,或者是不太愿谈自己。我们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提问技巧,才从他的嘴里一点点挖出他30年养路经历中的点滴片段和人生感受。
拴在电线杆上长大的“青藏二代”
鲁海山的父母是西藏第一代藏族养路工人。那时的养路工人上班时,背上背个小的,身后还要带个大的。到了工地,把小的放在地上,怕大的跑,就拴在电线杆上。1963年出生的鲁海山就这样在青藏公路边的风雨中长大。
1979年,16岁的鲁海山从职工子弟小学毕业,到中尼公路5道班当了一名临时工。“道班在海拔4500多米的深山里,几乎与世隔绝,总共只有5个人。我去的那天是5月4日,装备是一把铁锹,一个架子车。”他对工作的第一天记忆最深。
他牢记父亲“扎扎实实工作,老老实实做人”的叮嘱,每天起早摸黑步行十多公里,拉沙、清沟、填坑,苦活累活抢着干,乐于助人,工友们都很喜欢他。
同时当临时工的尼玛建才记得,有一次一位工友在凿石头时,碎末溅到了眼睛里,“为防感染,鲁海山就用自己的舌头去舔出工友眼睛里的沙子。”
此后,鲁海山当过石匠、铁匠、护路突击队队员、仓库保管员、路政执法员、路政监控站站长……2006年,他当上了青藏公路当雄段段长。
人本色始终不变
当雄公路段管养路段负责养护公路293.06公里,平均海拔4500米,地质条件复杂,养护难度很大。
走上领导岗位后,鲁海山每年仍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和工人们同吃同住同劳动。80岁的退休女工拉姆说他“虽然当了领导,但没改变工人的本色”。
每年夏季,当雄段28工区负责的羊八井石峡经常因下雨引发塌方、泥石流。每到此时,鲁海山都要在这里蹲点。
2007年8月的一天,连续大雨致当雄段19公里长的路段上发生十几处泥石流,公路严重受阻。鲁海山在现场指挥施工,疏导交通,还和工人一道清理砂石。整整三天三夜,鲁海山和工人们双脚在泥浆中泡肿了,手套磨破了一双又一双。
28工区工区长仁青说:“他和我们三天三夜没合眼。当道路疏通的时候,他和大家几乎同时躺倒在路上。”
近年来,当雄段多次进行路面铺油工程,鲁海山都和工人们一道作业。养路工人多嘠说,鲁海山头上、衣服上到处沾的是沥青,“把裤子放那里,能立起来。”
职工最贴心的“哥”
在当雄段,上到七八十岁的退休职工,下到十几岁的孩子,大家都管鲁海山叫“哥”。“他不像个领导,就是我们的朋友。”“他不喜欢坐办公室,爱和我们在一起。”“我们见到他时从来不叫职务,只叫‘哥’。”……
26工区工区长德庆央宗说:“在工人群里,他就是大家的哥们儿。有一次我们过林卡(郊游),等他睡着的时候,大家用笔把他的脸画得像花猫,他醒来就和大家一起笑闹。”
工人们还趁鲁海山睡着时,把骨头塞到他的鼻子、耳朵里,拍成照片再发到他的手机上。
真正的亲密无间。
亲密的感情来自甘苦与共。当雄段现有职工212人,退休职工211人。鲁海山真诚地关心每一位职工,竭尽所能为职工排忧解难。
退休职工多吉的儿子次多患了白血病,鲁海山在全段发出倡议,带头并号召全体职工踊跃捐款近4万元。从2008年开始,当雄段建立了特困基金,截至去年底,共收到捐款9万多元,其中支出6万多元,资助了28户困难家庭。69岁的退休职工扎西说:“每逢过节,他都会把一车车的牛肉送到一线工区。不管哪位职工家中有困难,或者是老人生病、去世,他都会在第一时间到家里来看望、慰问。”……
“哥”的另一面则是“严厉”二字。去年底,当雄段新增中尼公路羊麻线94公里路段管养任务。这段路的路况差,附属设施损毁严重。鲁海山对工人们发了火:“你看看你们养的路,还算是养路工人吗?”今年3月,鲁海山住进了这里职工的帐篷,经过顶风冒雪,夜以继日的集中整治,全线路况得到很大改观。
“党员就要像个党员的样子”
1991年7月,鲁海山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他说自己讲不了多少大道理,只知道“党员就要像个党员的样子”。
“凡是让职工干的,我首先要干。如果我自己都做不到,怎么让职工做到呢?”“段长就要对全段职工负责,没有当雄段,哪来段长?”这是鲁海山常说的两句话。
职工们的话则是:“哪里有困难,哪里就有鲁海山。”
在他的带领下,近4年来,当雄段在青藏公路分局组织的年终评比中,连年获得第一。
2008年10月6日,当雄县格达乡发生地震,鲁海山带领工人及时抢通受灾道路,为救援赢得了时间。之后,他组织全段党员干部、职工捐款5万多元,到拉萨购置赈灾物资送往灾区。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在2008年拉萨发生“3·14”严重暴力事件中,全段党员干部、职工加强路巡路查,对重点路段和12座桥梁涵洞进行24小时守护,保证了青藏公路当雄段的绝对安全和畅通。
“爸爸是我的偶像”
“民族团结进步先进个人”“‘十一五’全区交通运输系统精神文明建设先进个人”“优秀共产党员”“先进工作者”……鲁海山30年来获得的荣誉数不清,然而他心中存着对家庭的最大歉疚。
妻子边巴卓玛也是第二代养路工,长期一个人把两个儿子拉扯大。儿子上学以来,鲁海山只参加过一次家长会。大儿子上小学的时候,老师曾问他:“你是不是没有父亲?”
鲁海山最让边巴卓玛生气的有两件事:“大儿子2008年参加公务员考试,别人家的父母跑前跑后,他却在羊八井补马路。去年二儿子高考,他又在羊八井补马路,连看都不回家看一眼。”
1999年冬,一场车祸使边巴卓玛头上缝了20多针。鲁海山只在医院陪护了几天。边巴卓玛说:“当时伤还没好,医生不让出院,他硬让我出院,说工作离不开他。”边巴卓玛的额头上,至今还留着一条疤痕。
大学毕业后当了大学生“村官”的大儿子鲁永生说:“爸爸是我的偶像。”因为自己从父亲的所作所为中懂得了只有付出才有收获的道理。
儿子的理解多少缓释了鲁海山的歉疚,也让他工作起来劲头更足了。
鲁海山不断向记者说到西藏自治区党委书记张庆黎今年4月17日给全区养路职工写的信。信中赞扬他们“在世界屋脊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公路保通奇迹”“托起了西藏自治区经济腾飞的翅膀”。
“过去养路工人被称为‘萨索’,意为‘技术含量最低的工人’。现在不同了,我为自己从事这份工作感到自豪。”在西藏发展的大道上,鲁海山不仅要做一颗合格的铺路石,还要让它闪闪发光。(记者薛文献、文涛、格桑达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