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不应是灾害,而应是资源
就在暴雨后的第二天,俞孔坚开车经过清河和玉泉河,与他预料的一样,这两条河仍然缺水。城市过分依赖人工排洪系统,河流已经不能帮助发挥效果,自然的调节能力已经丧失了。
如果这些雨水没有顺着蜿蜒的排水管道奔向河流,它们还可以流进占北京市总面积50%的绿地。
向立云曾经不只一次地望向马路两侧整齐的绿化带。这位水利专家发现,为了突出城市景观,几乎所有的绿地都高出了地面。可事实是,“如果绿地能比路面低20到30厘米,就可以吸收200到300毫米的降水”。
俞孔坚也认为,如果所有的绿地都能比地面低20厘米,城市绿地就可以承担起滞洪的作用,“那么(暴雨积水)问题就能基本解决”。
日本东京和大阪街头遍布着小型公园、绿地和广场,而它们无一例外地采用“沉降式”,比周围地面低半米到1米左右。在停车场、人行道等处,广泛采用透水性材料,使这些建筑平面具有防涝功能,雨水可迅速渗透到内层,最终进入城市的地下水系。
与人们将暴雨视为“洪水猛兽”恰恰相反,俞孔坚不止一次地提出,“洪水不应是灾害,而应是资源。”
就像全国400多个城市一样,北京也是“缺水大军”中的一员。就在今年2月初,一则新闻显示“北京已百天无有效降水”。根据总体调度,河北向北京的集中输水工程已于今年3月结束,那时,一名水务局官员忧虑地表示,“我不敢想象冀水进京的工程结束之后,北京缺水的局面将严峻到何种程度。”
可是仅仅就在不到4个月的时间里,北京城“水满为患”。 “人们拼命地排洪,就在暴雨的那一个夜晚,浪费了多少宝贵的雨水啊。”俞孔坚很是遗憾。
按照作家龙应台的说法,“如果你撑着伞溜达了一阵,发觉裤脚虽湿却不肮脏,交通虽慢却不堵塞,街道虽滑却不积水”,这大概就是个先进国家。“如果一场大雨使你全身泥泞,汽车轮子陷在路坑里,积水盈尺,店家的茶壶头梳漂到街心来,小孩在十字路口用锅子捞鱼”——这大概就是个发展中国家。
而这个GDP增速世界第一、外汇储备超过3万亿美元、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首都与发达国家的城市,也在一夜暴雨之间被分辨出来。
北京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6月23日晚,两个年轻人在试图将一辆熄火的轿车推出积水时,落入水流湍急的排水井中。40多个小时后,他们的遗体在3公里外被发现。
“一座以干旱著称的城市,居然有人死于洪水,这真是天大的悲哀。”俞孔坚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而那一晚,蔡烨直到半夜12点多才筋疲力尽地回到家,这段本来只需要几十分钟的道路,他足足开了7个小时。
当第二天早上他醒来时,北京迎来了雨过天晴的阳光。早上7点,蔡烨开车上班时发现,地面上的积水、落叶已经全部消失,道路仍旧宽阔、干净。
“就好像做了一场噩梦。”蔡烨皱着眉说,“可是这座城市能忘记昨天的痛吗?”记者 赵涵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