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分钟的飞行表演书写中国陆航多个第一
9月3日,飞行表演队在转场去天津前,在北京某机场进行最后一次训练,陆航部部长袁继昌等领导前来观看。“这是袁部长第一次看‘三机开花’,他说,比他根据材料上说的动作所想象的效果还好。”李魁元说,“袁部长是飞行专家,能得到他在技术上的认可,不容易。”
6月下旬,印智敏、李魁元被召集到陆航部,与苏吉林共同编写本次飞行表演的教材。“我和老印商量,袁部长要求我们直升机也应该像战斗机那样表演空中开花动作,这在我军历史上是没有的,到底能不能飞?我们经过慎重研究,一拍大腿——肯定行!”李魁元说。
当印智敏等人在紧锣密鼓编教材时,王勇亦在冥思苦想自己的课目。“直-11开始时连教材也没有,我只能结合直-9的教材,自己编直-11的教材。”王勇说。“开始没经验,动作编排没那么紧凑,为了更有观赏性,后来改动很大。其实,部里下达的那些动作,如‘跃升倒转’,我们就从没飞过。”
“不同于阅兵时飞编队,姿态讲求平稳,这次飞行表演编排的多是难度系数大的战术动作,尤其是去年大纲中新添的高难课目。更进一步的是,大纲中规定只用飞30度俯仰角的动作,我们表演中要飞到50到60度。”机长查显伟说。
在国际直升机界,有一个顶级特技动作被视为飞行员挑战的顶峰,那就是著名的“莱维斯曼”。该动作相当于固定翼飞行表演中大名鼎鼎的“眼镜蛇”动作——“普加乔夫机动”。在我国,“莱维斯曼”有一个朴素的名字——“跃升倒转”。
我国的训练大纲规定“跃升倒转”只有单机或双机俯冲攻击时能做,“三机做这个动作,在咱陆航部队还是第一次。”李魁元说。
史无前例意味着多重考验,高载荷就是第一道拦路虎。直升机从20米跃升到230米,在这10秒中,有相当于飞行员自身一倍半重量的载荷施加在其身上。“脸上的肉往下拽,下巴壳往下耷拉,压在身上的劲特别大,手发沉,使不上劲。”副驾驶张永茂说。而他的感受是飞行表演队里每个人的共同感受。
“我飞了15年直-9,第一次承受这么大的载荷。之前没做过这么大的动作,心理压力很大,第一,不知飞机能否承受这么大的载荷;第二,循环注意力分配上要比以前更快更准,因为随着仰角增大,速度变换得更快。”机长李成兵说。
在跃升时,由于俯角角度增至60度,速度表“一下就下来了”,不像平时训练只有30度俯角时,速度表“慢慢往下掉”。张永茂说,“我跟机长报下降速度时,150公里只能以5简称,按5、4、3、2、1来报。若按150、140、130来报,还来不及喊完140公里,速度就掉到130公里了。”
长机可以看仪表,僚机是不允许看的,这时,对长机的完全信任便是僚机的要义。“千万要咬住长机,长机是我唯一的参照物。”查显伟说,“长机跃升后直接进入俯冲,不需要倒转,所以长机的安全性相对来得好一些。可如果长机到达顶点时达不到120公里,进入不了临界速度,僚机就会随之失速,进入倒挂尾冲状态,机毁人亡。但我相信长机一定可以保持这个速度,我才能集中精力看长机,不看自己的仪表。”
“跃升倒转”中高达80度的俯角,是李魁元创造的难以逾越的记录。有两次首长来视察时,李成兵曾作为李魁元的副驾驶,跟飞过这个动作,“俯冲时近乎和地面垂直”,以至于“前窗满满的都是扑面而来的地面”。“那样的关键时刻,连眨眼都得看好时机。汗流到眼角里,难受得发疼,却腾不出手来擦汗。”李成兵说。
“跃升倒转”时,飞行员得承受高于自己身体重量几倍的载荷,在强大离心力的作用下,飞行员身体里的血液就会像“甩温度计一样”迅速向下肢流动。“像倒立站起来后,全身发热。不能喘气,得捂住肚子,不让血液往下流。可当速度减小以后,血液又往上涌,很短时间内生理变化特别快。”李魁元说。“吸气、憋气、鼓肚子”的对抗性动作是战斗机飞行员的必备,可对于飞行时载荷偏小的直升机飞行员来说,却并不常见。“给我配的年轻飞行员,没做过这么大载荷的动作,没两次就吐了。你想想,胃一会受挤压一会膨胀,不断刺激你。我看他们一冒虚汗,就知道离吐差不多了。”李魁元说。
“同样一个大仰角跃升动作,直升机为了达到目标高度,只有降低速度,可谓是‘速度换高度’,不得不牺牲本留有的安全余地。假如速度完全失去,就会进入失速的尾旋状态,机毁人亡。直升机和歼击机的动力系统不同,歼击机始终有推力,所以可以更安全地完成同样的动作。”王宁说。据国际航空界权威人士统计,世界大多数空难事件,都发生在飞机进入失速的尾旋状态。
“两机对头”是飞行表演中最让人揪心的环节,印度孔雀飞行表演队就曾在2008英国范堡罗航空航天博览会飞行表演过“四机对冲飞行”。
该动作的关键在于使观众的视线与对头的飞机汇聚在一点,当飞机突然制造出重叠在一起的效果时,必然会让人惊悚。如果飞行员想在较大的观看区域内保持这种重叠效果,就必然要缩小两机间的安全间隔,“贴得更近”使得风险倍增。高速运动中人眼分辨率降低,再加上辨识、处置、反应过程中的延迟,一旦发现偏差,飞行员往往来不及处置。更可怕的是,当飞行员不断成功缩小对头的间隔时,其实距危险已只有一步之遥,此时,危险和安全是“0”和“1”的关系,没有中间地带,一旦失误,往往就是恶性事故。
可为了观赏性,在保障安全的前提下,飞行表演队一次次向着更高的难度冲锋。原先制订动作时规定,在两机相距400米时发出规避口令,可训练后,飞行表演队缩短了规避距离,“相距200米时才下口令,其实从下完口令到飞机规避那刻,我只有2秒时间反应”,印智敏说,“双机规避时的高度也由原先的20米降到10米,再降到如今的5米。规避时一压坡度,旋翼离地只有2、3米,几近接地。”双机都是以240公里速度对飞而来,对头时相对速度近每小时500公里,“晚一秒反应,交汇点就能偏很远。”张永茂说。
一支飞行表演队,三代陆航人。从航校毕业分配到陆航某团以来迄今已8年,副驾驶刘延军是本次陆航飞行表演队最年轻的飞行员,“我和另外两个副驾驶马杰、王宁在长春航空学院,是同一期的同学”。生于1981年的刘延军,虽然由于身体素质在飞行表演队中靠后,他被列作备份飞行员,但印智敏还是很赞赏他表现出来的“不屈不挠的精神”,“我最大的惊喜是年轻同志的成长。”印智敏说。“起初他是飞10分钟就吐,后来他的忍耐力不断提升,吐的时间越来越晚。虽然还是免不了要吐,但再怎么样,他都能坚持完一小时的训练课目。”
“我们飞行表演队的队员,拉出去都是优秀的战斗员”,印智敏正了正“陆军航空兵”的臂章,“经过飞行表演的飞行员,在心理素质、驾驶技术、编队能力、处置突发险情、对飞机性能的了解、发挥等方面,都有了质的飞跃。当我们完成飞行表演任务回部队后,我要告诉大家,除了训练场,还有一个更接近实战的比武场,在等着他们。”(记者 郑宇钧 通讯员 胡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