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征军老兵讲述战火亲历 无数坦克碾过日军阵地

　　他，曾经在缅甸浴血沙场，扬威异域；他，曾经在雪峰山和日本强盗对垒，狠揍日本鬼子；他，曾经在南京受降仪式上手持钢枪站岗，亲眼看到日本强盗低下狂妄的头颅，认输投降。他，就是中国远征军的一员，国民革命军王牌部队新六军的抗战老兵刘荣光。东北一战后，刘荣光被解放，成为东北野战军4纵的一员，之后，他鏖战黑土地，跨过山海关，从东北一直打到海南岛。抗美援朝期间，他所在的团被抽调到38军，成为万岁军的一员。从国民党王牌军到共产党万岁军，刘荣光走过一段不寻常的传奇人生。

　　1922年，刘荣光出生在贵州省岑巩县思旸镇桐木村一个贫苦的农家。1岁半的时候，父亲就因病不幸去世；15岁那年，母亲也撒手人寰。年少的刘荣光孤苦伶仃，他光着脚板帮地主放牛，到龙江河边给船主拉纤，任凭纤绳勒进干瘦的肩胛。刘荣光随着货船上龙田，下晃县，艰难地生存下来。19岁那年，一件意外的事改变了刘荣光的人生。

　　“我那天特意沿着河边走，还是被保长看到了。”刘荣光比划着说。国民政府在抗战时期，由于兵员不足，常常在民间抢抓壮丁补充到部队。《抓壮丁》里面的故事在云贵川大后方几乎天天发生。刘荣光长大成一个高大的小伙子，也被保长盯上了。那天，刘荣光在岑巩老县城思阳外面的柑子园经过，几个保丁围上来，把刘荣光抓住捆上，与其他壮丁一起送到镇远师管区。当时一起被抓去的，附近还有10多个，有凉塘的张克朝，烧寨的杨胜连，桐木寨的杨胜木，面溪的杨光前，小堡的姚元贵，崩寨的杨胜得，钱家寨的钱文魁，端茂坪的姚茂林，杨家冲的田少恩等人。大家被捆成一窜，像螃蟹一样被押走。

　　1941年冬天，刘荣光等人从镇远坐煤炭车到达贵阳，集中在图云关整训，之后送到昆明，被编入国民革命军新编22师补充兵。而这个新22师，后来在血与火的抗日战场中成长为国民政府五大主力的新六军。和他一起去的其他老乡，被分别编入71军、第8军等部队。

　　“我们是坐飞机去的印度，沿着驼峰航线飞的，过喜马拉雅山。”刘荣光居然连驼峰航线这个名词都知道，他记忆清晰，侃侃而谈。1942年8月，刘荣光从昆明坐飞机，在飞机上上吐下泻，最后在印度汀江下飞机。走出机舱，刘荣光看到一长溜绿色帐篷，绵延足足有一公里长，这里，就是中国远征军的集训地，新22师，新38师均在这里，按照美军标准集中整训。这些刚从国内送来的补充兵被集中起来，换衣，洗澡，理发，清洁卫生，原来的衣服被集中烧毁。

　　刘荣光被编入新22师65团2营6连，是二等兵，刘老很清楚的说出自己当年军队领导的名字，师长是廖耀湘，副师长是李涛，团长是傅宗良，营长是周波，连长是江浙胜。

　　刘荣光领到武器、钢盔，还有两套呢子衣服，一块手表，一支钢笔，军饷是6卢比。“我每个月领6块钱，那个钱叫卢比，领到钱也没地方花，言语不通。”刘荣光道。大家被集中在兰姆伽集中训练，主要是练习打从林战，在南亚的热带树林里面苦练本领。兰姆伽那里有一座庙，据说唐僧西天取经就是到那里，刘荣光和几个战友还去那里玩过。

　　几个月的训练结束后，战争开始了。

　　刘荣光的第一仗是白水河之战。

　　“上头说日军打到了新平洋，我们就出发了，全是在丛林里行军，前面两把大砍刀，在森林中砍出一条路来。”在白水河，刘荣光真正见识了战争，中国远征军的对手是日军第5师团55联队。

　　“以前都是鬼子来打我们，现在是我们找到鬼子的门上去打，特别解气。”刘荣光说。白水河一战，刘荣光看到天上盟军的战斗机燕子一样在日军阵地上掠过，丢下一枚枚炸弹和凝固汽油弹，把日军阵地烧成一片火海，鬼子被炸得哭爹叫娘。火力覆盖之后，步兵发起冲击，刘荣光和副班长以及另一个战士为一组，也冲了上去，“啪”的一声，那一个战士就倒下了。刘荣光来不及细想，就看见副班长端着枪扑向开枪那个鬼子，那个鬼子一刺刀捅过来，副班长一让，刺刀插进副班长的肩膀边的锁骨里，卡住了。刘荣光眼睛红了，跑上去对着鬼子肚子就是一枪，那鬼子惨叫一声，和副班子抱住滚下了山坡。

　　“副班长叫陈营生，江西人，我还记得名字。那个战士的名字，就不晓得了，真正成了无名烈士。”想起战友，刘荣光眼泪就出来了。“说实话，我的第一堂战争课就是这两个战友教会的。以前还有点怕打仗，这次见了血，也不怕了，我们是在为国家为民族打仗。”

　　战胜鬼子后，挟胜利之威，新22师连接着攻打打瓦洛、孟拱、密支那、卡玛引、伊洛瓦底江、巴莫等，刘荣光和战友们一起，大战数十，小战无数，和凶恶的日本鬼子拼杀，把耀武扬威的“皇军”打得鬼哭狼嚎，一败涂地；打出了中国军人的堂堂威风，浩然正气。

　　在密支那，刘荣光于硝烟弥漫中，听到“轰轰隆隆”的巨大声音，他看到无数的坦克，铁流一样碾过日军的阵地。那是中国的战车部队，在缅甸战场，日军所谓的装备优势也被强悍的中国打得落花流水，注定了失败的命运。“我们就跟在坦克后面，冲进密支那，伤亡小多了。”刘荣光说，他看见死了的鬼子横一个竖一个的躺在地上，血肉模糊；他还看见俘虏的鬼子被押送走。“鬼子据说是不投降的，有个什么武士道？现在这个时候，他们也投降了，被我们打趴了。”刘荣光所在的新22师在缅甸血战，打出中国军队的威风，这支部队也获得一个光荣的称号：“中国虎”，威名震天下，成为国民政府王牌中的王牌。

　　“鬼子狠，我们比他们更狠，鬼子凶，我们比他们更凶。”刘荣光自豪地说。

　　1944年5月，国民政府为加强中印缅战区的军事力量，将第54军第14、50师和新编第1军新编第22师合编组成新编第6军。新6军也就成为国民政府“五大王牌”之一。1944年冬天，刘荣光和战友们一起，被运送到湖南芷江，在雪峰上与西进的日军决战，把日军西进的兽蹄牢牢定死在雪峰山。雪峰山决战的时候，日军已经完全没有抗战初期那种士气了，他们情绪低落，士气涣散，武器和装备也远远比不上刚从缅甸回来的中国远征军。雪峰山战役，以中国完胜为抗战献上闭幕礼。

　　1945年8月15日，是刘荣光永远难忘的日子。那天，突然传来日军投降的消息，大家高兴得又是叫又是跳，快活得不得了。

　　新6军被运到南京，担任日军投降时期整个南京城的警戒任务。刘荣光他们住在中和桥大兵营。在光合门飞机场，列队的日军向他们交出武器，集体投降。“那一刻我最高兴，心里说你们也有今天啊。”

　　抗战结束后，刘荣光被送到东北打内战。1946年，刘荣光在一次战斗中被俘，成为东北野战军4纵的一名解放战士，光荣加入解放全中国的战斗行列。1948年冬天，辽沈战役打响，4纵被摆放在塔山一线。东北全局，系于塔山，国民党集中海陆空军，齐攻塔山。刘荣光坚守在战壕里，轰轰的炮弹就在身边爆炸。他丝毫不惧，炮击一停，马上从土堆里钻出来，与登陆的国民党军队拼杀。塔山一战，日月无光。整整6天，国民党军队难有寸进，4纵打成威名赫赫的“塔山虎”。

　　全国解放后，刘荣光作为41军的一员驻扎在广东潮州。1951年，朝鲜战争爆发，刘荣光所在的团被临时抽调到38军，进入朝鲜作战。“美国人的飞机厉害啊，蜂子一样在天上飞”。刘荣光说。在第二次战役中，刘荣光和战友吃着炒面，几乎没有睡觉时间，就这样拼命跑。“我们铁脚板跑赢了美国人的汽车轮子，把他们堵得死死的。”美国人武器好，但是意志不如志愿军，刘荣光和战友们前赴后继，冲上去对着美国人狠揍。这一仗，得到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的好评，“万岁军”成为38军的荣誉称号。而刘荣光，就是万岁军光荣的一员。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1956年，离家十多年的刘荣光回到家乡。家里人几乎都认不出他了。“我有个二哥，以为我早死在外面了，纸钱包封都不晓得帮我烧了好多年。我做梦都想不到我会回来，老天厚待我啊，没让我死在外面。可是那么多的战友，打日本的，打美国人的，就这样，都去了，想起来，我就掉泪。”刘荣光说。

　　刘荣光回到家乡工作后，工作认真，积极负责，获得社会的一致好评。1980年，刘荣光在岑巩水利局副局长的职务上光荣退休，安享晚年。现在的刘荣光，已经90岁了，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在缅甸，东北和朝鲜看一看，祭奠那些为国捐躯的战友。(梁红波 姚治彪 唐邦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