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都饭店的12小时：噩耗突如其来 家属经历最痛一晚

　　志愿者紧紧拉着家属的胳膊，安慰其要坚强 摄/法制晚报记者 柴程

　　一名家属正在通过手机查看最新消息 摄/法制晚报记者 刘畅

　　听闻噩耗后，一名男子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抬起头 摄/法制晚报记者 柴程

　　失联 第18天

　　第18天 丽都不眠夜

　　凌晨3点，丽都饭店的二层逐渐恢复了平静。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这里被哭泣、哀嚎所笼罩。随着一场突如其来的发布会，丽都饭店作为失联航班家属安置区的使命接近了尾声。但这样的收尾，却让大多数人感到突然，伴随着剧痛。

　　在那个MH370本该抵达的日子，北京的最低温度还是2℃。而昨晚，当家属们赶到安置区时，额头上已见了汗。仅仅18天的跨度，一百多个家庭的希望破灭、等待成空。

　　急救和安保增加 “也许有事发生”

　　召开发布会的消息来得很突然，在家属们的交流中甚至被加上了“紧急”这个词。在过去的两周多时间里，人们从未在晚上9点半这个时间听到马方的声音。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家属收到一条全英文的短信。这条事后被多数家属认定来自马航的短信，在当时并未使事态明朗。寥寥百余言中，“无人生还”这样的说辞悄然出现。然而对于这条未具名的短信，多数人的态度是迟疑的。

　　随着第一批家属的到来，老文习惯性地坐在了现场的第一排，他要在这个位置录下发布会的全程。每场都是如此，即使有一次他已经泪流满面，手中的小型摄录机也还是没有放下。

　　此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和以往相比，安置区内急救和安保人员数量都已成倍增加。但这些都没逃过酒店安保老康（化名）的眼睛。他在去和朋友聚会的路上被临时叫回来加班时，就已暗自思量着：“也许有事要发生吧。”

　　随着9点半的临近，越来越多的家属赶到了安置区。和老文正相反，方进（化名）坚持坐在了现场的后排。这也是他在事发后所秉承的态度，尽最大努力冷静地面对姐姐的命运，默默地注视着整个事态的发展。

　　南京女孩刘佳妮来得有些晚了，她只好选择了一个前排靠边的位置。如果按照刘佳妮的本意，她更愿意远离人群。但当时来京的7名亲属都已病倒返乡，只剩下她一个人必须坚守在丽都。

　　希望的火苗忽明忽暗，这一次呢？

　　9点半过后，大屏幕被调整到了相应的频道。家属们获知，所谓的“紧急会议”是收看即将在吉隆坡举行的发布会。对于这一模式，人们并不陌生。事发后，来自异国的声音，曾不止一次搅乱了他们的心弦。

　　一周多前，也是在这个大厅，屏幕上的纳吉布将失联的原因引向了“人为”。在此之后，像很多家属一样，老文开始频繁在沟通会上向马方发问。

　　“你们有没有隐瞒？”、“军方雷达到底监测到了什么？”老文的问题包含了质疑和疑惑，但大多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于是，在下一次发布会上，老文又会执着地将这些问题提出。

　　“说出来，心里多少能舒服点。”每次沟通会过后，老文倔强地赶走了陪在身边的后辈，拖着孤独的背影，第一个面对安置区外的媒体。浓重的山东口音中，既有对失联客机上儿子的思念，也有对事态发展的不满。

　　一次次沟通会，火药味渐浓。当前天马方高级技术代表团又表示将要离京时，刘佳妮忍不住站了起来。她几乎是一股脑地倾诉着对航班上爷爷的思念，随后转身离开了沟通会现场。

　　有两件事让刘佳妮很“不甘”，因为害怕被孙女“苛责”贪玩，爷爷没有告诉她出国的消息，两人错过了最后的道别。而自己又不够用心，自始至终没能真正掌握爷爷得意的绘画技巧。

　　从始至终，方进出席了每次的沟通会，但未发一言。这些天，希望的火苗忽明忽暗，但他亦在努力控制着这种情绪的蔓延。

　　50年代生人，像大多数同辈一样，方进经历了足够多的起落得失。“泰山崩于前的淡定程度，是要用一生一世的积累决定的。”几天来，他一直这么告诫着自己。

　　“姐姐会照顾好自己的。”方进说，这是他们那个年代独有的一种信任。相比之下，他更放心不下的是姐姐的女儿。每次重要消息的发布，方进绝不会让她独处。

　　昨晚甚至没等到10点，电视画面已经切换到了吉隆坡发布会的现场。也就在这时，马来西亚大使伊斯甘达匆匆赶到了安置区内。方进望了望台上，又转头看看身旁的外甥女，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这个晚上，任何慰藉的话语都是苍白的

　　“坠毁了。”在说到这三个字的时候，翻译提高了声调。也就在此刻，丽都安置区内的发布会直播戛然而止。哭嚎、咒骂声混杂在一起，穿透了大厅内浑浊的空气。

　　几位家属不断高喊着“我不相信！”

　　当周围人都齐刷刷起身时，老文依旧呆呆地坐着，脸上甚至没有半点表情。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屏幕，但已听不清纳吉布在说些什么，几百名家属撕心裂肺的声音盖过了一切。

　　当方进再看向台前时，已看不见大使伊斯甘达的身影，马方匆忙退场。一拨拨家属拥上前去，伴随着摔打桌椅的巨响。

　　哭声仍然在蔓延，直到渗透进安置区的每个角落。就在下午，刘佳妮还曾说自己已有最坏的打算。但在此时，她已滑坐在地，一遍遍嘶喊着：“他为什么就留在那里了？”

　　老文终于起身了，穿过人群，他一步一顿地挪向门口。工作人员推着担架车，跑向一个个哭得几近虚脱的家属。

　　“男人什么时候也不哭！”方进一直记得电影《远山的呼唤》里的这句台词，但昨天晚上，他没能做到。即使努力用手捂住了半边脸，但还是透出了那一片晶莹。

　　一位母亲哀嚎着瘫坐在酒店安保老康身边。

　　老康想起了几天前在祈福室值班时的情景，黑暗中，只亮着一片烛光，几十名席地而坐的家属，抽搐声时断时续，“我也想哭，压抑了这么多天，尽情地哭会好受点。”

　　在这个晚上，安置区内任何慰藉的话语都是苍白的。工作人员只能一次次将水杯递到家属手上，一饮而尽之后，仍是止不住的泪水。

　　一位已离开丽都多日的乘客亲友重回安置区，半晌后留下了一条网络状态：“一瞬间，天塌陷，现场如同人间地狱。”

　　力气都流走了

　　有些事情仍要做下去

　　零点已过，MH370失联进入了第18天，但没人再去更新计时牌上的数字。安置区内的哭声渐弱，一种可怕的静默弥散开来。

　　安置区的大门每次被打开，几乎都会有家属或被搀扶出来，或被担架车推出，眼睛红肿、表情悲痛，每一个人都如此，甚至可以看到他们周身在颤抖。

　　透过开门的瞬间，一位年轻男子倚墙而坐的样子击中了老康的心，男子低垂着头，嘴角紧绷，双眼紧盯着手中的手机但眼神发直，攥着手机的手也颤抖着。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大门第六次被打开后，他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

　　凌晨2时，家属委员会向媒体发声：他们对马航、马政府、马军方提出最强烈的抗议和谴责。但那声响，已比往日沟通会上的问责弱了不少。

　　之后的时间，方进似在半梦半醒中，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已退出的家属微信群仍闪个不停。

　　上午9点半，当太阳再次升起时，他又回到了丽都饭店。方进排着队，领取了那件洁白的祈福衫。力气似乎从身上都流走了，但有些事情仍要继续做下去。

　　文/记者 刘汨 范博韬夜线报道组

　　亲人！坚强！

　　昨晚，马来西亚总理纳吉布宣布失联航班坠毁于南印度洋的消息后，在丽都等候的家属情绪波动很大，已有七八位家属由于情绪过于激动，被120救护车送往医院。

　　记者从市政府牵头组成的马航失联应急服务工作组获悉，一支由8辆救护车、36名医生组成的医疗救护和心理疏导服务组，24小时在丽都等5家家属安置酒店，及时为家属提供援助。

　　文/记者 马晓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