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全国“两会”盘点,本报首次评出“两会”五大炮手榜。此后,媒体同仁一起将“两会炮手”作为一种现象、一种期待,也成为老百姓讨论“两会”的基本词汇之一。

　　今年“两会”,有些炮手“哑火”了,有些炮手“理性”或者内敛了,但仍有代表委员敢说、坚决地说、猛烈地说,海内外媒体、网友乃至老百姓对炮手的欢呼声依然此起彼伏,对于“炮手现象”的思考也更深入和多层次。

　　钟南山：炮轰“自己人”者 大勇也

　　去年说对新医改方案“不抱极大期望”,今年称“信心增加了一些”,这位“不惟上只惟实”的全国人大代表“8500亿是打马虎眼”的直言,以及对药物招标制度的批评依然尖锐。

　　但今年钟南山最猛烈的炮火,是3月10日他在广东团分组讨论中的发言,获得满堂喝彩:“领导不在的时候,代表们发言挺多,而且讲得很深。领导在的时候,很多代表10分钟的发言,8分钟用来对报告、对自己歌功颂德。我感觉这样的气氛不太好。”

　　将炮火直接对准会议“潜规则”,把“听诊器”对准会风背后的痼疾。从炮轰别人到炮轰“自己人”,除了要火气,没有正气和反思,是做不到的。而在座“自己人”的掌声,还有第二天媒体和网友的力挺热议,也说明了炮轰的必要。

　　医者南山,医治的不止是SARS。

　　宋林飞：“你都定了,要我们来干嘛?”

　　个税起征点调整不调整,调整多少?一直是今年“两会”一大热点。不料在会议期间,财政部副部长廖晓军传出消息说:个税起征点暂不会调。

　　全国政协委员、江苏省社会科学院院长宋林飞闻讯质疑:“你都定了,要我们来干嘛?”他认为,这样的大事决定权不应该在一个部委,“代表委员们还没讨论,你表什么态?”

　　事后,廖晓军解释“个税起征点暂不会调”说法是误解。但“你都定了,要我们来干嘛”,足以一句恒久远,“两会”永流传:代表委员们是来“商量事情”的,不是来举举手,听某些“领导”“定事情”的。

　　我们不禁想到,温家宝总理在参加内蒙古自治区代表团审议时的话:“你是人民代表,有要求我的权利。”

　　我们更期待,“你都定了,要我们来干嘛”这样的话,在以后的全国以及地方“两会”成为代表委员的流行语,让“有权要求”的人磊磊落落地行使“要求的权利”。

　　冯小刚：“明星委员”不是“花花草草”

　　坐在会场的冯小刚不是冯导,而是冯委员,他曾经用电影给人们带来无限的笑声,但是这次他要说点严肃的事儿。

　　提到明星代言食品要负连带责任,冯委员说了“明星有意见”,说得有点道理:明星代言都看质检部门的证明,“连国家质检部门的权威认证都不信,你让明星负这个责任,那更说不通了。”

　　提到扎堆拍献礼电影,冯委员也不客气,“我真的是怕我们在经济十分紧张的时候,又搞这么一大堆花国家的钱,花纳税人的钱去拍一些形式大于内容,所谓的主旋律的电影。”

　　在被称为“明星界别”的政协文艺界,冯小刚这两次“放炮”,是在实实在在履行一个全国政协委员的责任。这多少改变了人们对明星委员的看法,在那里不是只有“花花草草”的报道,也有冯小刚,也有炮火。

　　李永忠：挑错“国账”需要的不仅是火眼金睛

　　“在今年的财政预算报告里,有关2008年的财政执行数出现了2次,前后数据却相差100多亿元!我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怎么会出现这样巨大的差额?是误差,还是印错?”

　　3月7日,在广东团分组审议2009年财政预算报告时,全国人大代表、广东中人集团建设有限公司监事会主席李永忠给“国账”挑起了错,“引爆”全场。此后,国家财政部以书面形式,并且专门派了一名司长和一位统计专业人士向李永忠进行了解释,称是数据编制口径不一所致。被他“误会”了的财政部还委托广东省财政厅厅长刘昆对他表示感谢。

　　李永忠真有火眼金睛?事实上,斗大的数字出现了两次,数额相差100个亿,似乎对视力要求并不算特别高。其实这个炮手“不是一天炼出来的”,有个老故事可以说一说。

　　去年,李永忠列席广东省“两会”,就炮轰某些地方检察院收取行贿人的保释金后没有退还。他说无论在哪个单位,人权和财权独立,才能保证不出问题。“否则,纪委书记在书记领导之下,就不敢监督书记了。”

　　他话音未落,这组的一名省人大代表打断他的话:“这话可是你说的,不代表我们的意见。”“是我说的,没问题啊。”李永忠解释道。

　　该代表接话说:“这话只有全国人大代表可以说,省人大代表不能说。我们都听不见。”现场的人大代表都笑了。

　　现场另外一位代表随即补了一句:“全国代表也只能在这里说。”李永忠正色道:“我们在北京开会就是这么说的。”

　　现象：有些“炮手”今年“哑火”了

　　去年的一些“炮手”今年“哑火”了,引起不少思考。

　　最明显的是张茵,这位“前首富”委员去年建议修改劳动合同法,引起轩然大波,随后表态“再不说了”。今年“两会”开幕前,网友们希望“张茵继续说”,是期待也是一种“痛惜”———尽管去年她的提案争议颇多,但还是不愿“失去”一位敢于面对争议、坚持自己观点的委员。

　　张茵提出了关于环保的提案,但比起去年的大风大浪,今年明显低调。对于网友的期待,张茵在接受本报采访时表示:“谢谢大家的关心。当了委员还是应该履职,说真话,说实话。对于那些负面评价,当时看了,肯定会不舒服,但过了就过了,我的性格就是这样。我还是我。”

　　而去年发表“钉子户造成了房价上涨”言论的地产界委员穆麒茹今年也比较沉默。她说,去年收到了亲朋好友的海量询问短信:“你怎么批评起老百姓来了,你居然站到老百姓的对立面上去了?”

　　对于“哑炮现象”,钟南山为张茵仗义执言:“张茵去年说了几句话,就成为众矢之的。难道她就没有积极的方面吗?她也是代表一个阶层来反映问题。”

　　全国政协大会发言人赵启正表示,政协是民主的,要让大家说话。委员只要觉得说出来有利,愿意表达,就可以毫无障碍地表达。

　　小议：“两会大炮”是一种能量

　　今年,“两会大炮”依然受追捧,但也出现深入思考的声音。有论者担心媒体对大炮委员的“片面追求和刻意引诱”会变成“一种很浅薄的趣味”,担心“两会”变成“一场全民观赏表演的政治春晚”。

　　我们支持这样一种传播学观点:“两会”存在两个“舆论场”,代表委员参政议政的“内场”和大众舆论的“外场”,在网络的介入后,后者尤显壮大。在会间,“内场”和“外场”需寻求共振和渗透。让那些报纸读者的声音、BBS上的声音、短信的声音“输入”两会的议题和决策,可以进一步提高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效率和信心。

　　这正是我们为什么期待“两会大炮”。他们是场内和场外之间的摆渡者。每一个代表委员的发炮,无论议题如何,其话语的高热力都宛如一次能量的集中爆发,打开场内外的通道。由此,汹涌的大众舆论关注和参政议政热情得以共舞,我们相信,这能产生更大的政治智慧。

　　如果缺乏这种能量,正如钟南山所说的和我们观察的,对场内来说,一些参政议政者不免照本宣科甚至歌功颂德,会议有可能低能量运行甚至“持续无高潮”；对于场外来说,大众关注极易被更娱乐化的奇闻轶事所捕获。即使“核心议题”事关民生,但总会有流于寡淡之忧。

　　而“两会大炮”的天然同谋,当然是大众媒体。但大众媒体的介入必然要遵循它们的趣味逻辑,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看到有些报道会显得“浅薄”、有待改进,但终归还是发射了能量。改变依然令人期待。(杨智昌 陈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