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网5月9日电 据美国《世界周刊》报道,母亲节是儿女对母亲表达爱意及谢意的节日,但有一位华裔母亲,今年母亲节前夕出版了一本14万字的新书,以纪念她才情卓越、英年早逝的女儿。
揭发二战日军残忍史实而举世注目的《南京大屠杀》作者张纯如2004年饮弹自尽,得年36岁,死因多年来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她的母亲张盈盈在母亲节前夕出版《无法遗忘的女子─张纯如写作<南京大屠杀>之前后》(暂译:The Woman Who Could Not Forget, Iris Chang Before and Beyond The Rape of Nanking-A Memoir)一书,详细描述张纯如从患病到自杀的经过,透过这本书,也看到一位母亲如何以孕育出杰出优秀的女儿为傲,到最后无法阻止女儿走向自杀命运的悔恨与无奈。
最后的遗言
“我一直想忘记那一天。但我永远也忘不了。”张盈盈书中的第一句,带领读者倒带至张纯如失踪到自杀死亡的那一日。那是2004年11月9日,张纯如开着自己的白色奥斯摩比尔(Oldsmobile)离家出走,家中一张纸条写着:“过去几个星期,我一直在活着或死亡的决定之间挣扎……我知道我会这样做,是因为我无法忍受,和面对未来还要与这些痛苦和剧痛相处。”“……我知道我的决定会让其它人感到痛苦,尤其是爱我至深的人。请(你们)原谅我,因为我无法原谅我自己。”
当天午夜,一名便衣警员随着张纯如的先生来到张家,告诉张盈盈和丈夫,警方在洛斯盖图(Los Gatos)附近发现了张纯如的车,纯如在车上朝自己开了枪,已经死亡……
张盈盈说,她写这本书的目的,是公开真实的故事,让全世界的人认识全部的张纯如(Iris Chang):她成长的背景,她生长的环境,了解这位年轻女作家如何为了寻求历史真相和社会正义而战斗;而最后几个月的病情和服用的药物,如何成为压垮她、让她走向自杀一途的最后一根稻草。
私底下开朗聒噪 一如普通女孩
张纯如毕业于伊利诺大学新闻系,曾在美联社和芝加哥论坛报(Chicago Tribune)工作,并在霍普金斯大学获写作学位,开始全职写作和演说。1995年,张纯如出版首部著作《中国飞弹之父-钱学森之谜》;1997年出版《南京大屠杀》,描述二战期间日军在南京屠杀史实,该书一出版立即引起国际史学界注目,不但是美国最畅销的非小说书籍,并在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上长达十周之久,书评称赞它是年度最佳书籍之一。
2003年张纯如以美国华人史为基础,出版《在美华人》(The Chinese in America),来年她着手采访二战美军在菲律宾的遭遇,期间罹患忧郁症,从4月发现病症至11月举枪自尽,时间不到半年。
《无法遗忘的女子》全书400余页、约14万字,字里行间流露为人母者对女儿极深的爱护,“其实这本书纯如的贡献很多,因为收录许多她写给我和她父亲的书信,”张盈盈说,这些书信都是以英文写成,而女儿的书也是英文写成,因此尽管用中文能更流利书写,张盈盈仍是选择用英文传达张纯如的想法。
张盈盈母女极为亲密,有时像姐妹,有时像师生,更多时候像朋友。外界认识的张纯如总是沉稳、聪慧、冷静而优雅,只有在演讲南京大屠杀等主题时,才会流露出对社会公义和史实真相不平之鸣的怒气。但其实私底下和家人相处的张纯如,是个多话、开朗的女孩,她可以在全家人几小时的长途车程中,对任何想到的话题滔滔不绝,直到张盈盈表示想小憩时,才会安静下来。
“写这本书,其实欢乐的回忆占了大部分,因为纯如是个很有趣的人,永远对任何事好奇,也会去追求事实,与我们分享。”张盈盈在书中分享许多母女间或温馨、或偶有冲突的画面:像是张纯如五岁时,张盈盈为她办生日派对,母女两人第一次一起制作姜饼屋;七、八岁时,爱猫的张纯如不顾母亲的反对,偷偷在屋里养了一只猫,这只名字就叫做“猫”(Cat)的猫,陪伴张纯如20多年,直到1999年才去世。
张纯如长大后,仍与母亲保持亲密的关系,看到母亲难过,还会扮演朋友角色给予安慰。2001年经济不景气,股市暴跌,纯如写信安慰母亲说:“我知道您对股市暴跌而沮丧,但不要感到苦恼,要知道,中国人有句谚语‘危机就是转机’,要保持冷静,多搜集信息。”
从生病到自杀仅半年
“书的最后篇章,是我最不愿意,也不想再走回去的黑暗时光。”张盈盈表示。
《无法遗忘的女子》全书20章,最后两章“崩溃”(The Breakdown)和“出乎意料的死亡”(An Untimely Death),张盈盈详细描述了女儿从生病到死亡短短六个月的时光。
2004年,张纯如正专注于写一本有关在菲律宾被日军俘获的美军战俘问题的书,并已经采访了几位生还者。距离《南京大屠杀》一书出版已经过了七年,张盈盈和先生担心《南京大屠杀》这样的题目,对一个年轻的女孩太沉重,出书版后曾建议女儿“不要再做这么严肃灰暗的主题”,所以张纯如之后写了“在美华人”,但后来又回头做类似的主题。张纯如曾跟她妈妈说:“没办法,我没有办法拒绝那些老兵要求写我这样一本书。”
那时张纯如除了做研究,也要照顾两岁大的儿子克利斯多福(Christopher),同年4月,出版社为她的《在美华人》一书,计划了一场近一个月的全国巡回新书发表会。新的研究、新书发表,加上当时对儿子可能患自闭症的忧虑、额外阅读了大量相关书籍,张纯如忙得几乎没有时间休息。“在那场巡回签书会后,纯如明显变得不一样了”。张盈盈说,新书发表会回来后,纯如看起来总是不太开心、常常显得疲累,而克利斯多福的问题更是让她心力交瘁,同年8月,张盈盈发现工作、家庭等问题,已经把女儿逼到崩溃的边缘,她执意要求女儿放下手边采访研究,好好休息,但个性同样执着的张纯如仍依原定计划,飞到肯塔基州采访好不容易约到的退役老兵。“做母亲的直觉告诉我,应该要阻止她去,但没成功,现在想起来,那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
张纯如到了肯塔基州刘易斯维尔一间旅馆入宿,精神状态开始崩溃,她无法入眠,觉得周遭环境的人看她的眼神不怀好意,电视上一直播放幼童在战争期间被虐杀的惊恐画面,甚至有人在她投宿房间的窗外一直站着不离去。半夜2点,张纯如打电话向父母求助,张绍进和张盈盈先要她找住在附近的友人求助,送她去医院,随后两人搭飞机从加州赶到肯州,将纯如接回家。
在心理医师诊疗后,张纯如开始服用治心理疾病的药物,药物的副作用包括昏睡、缺乏精力、注意力不能集中,但前后看了三位心理医师,又开了其它抗忧郁的药物。药物使得张纯如精神不定,张盈盈不放心女儿开车,只好负起接送照顾的工作,张纯如走到哪,她就跟到哪,但这段期间,张纯如坚决不让亲密家人以外的人知道她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