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州停暖：政府、电网、电厂一个也逃不掉

　　零下十几摄氏度的天气却没有暖气，这对习惯集中供暖的北方居民来说是十分遭罪的。1月5日，位于河南安阳林州市的居民就尝到了这样的滋味，自5日恢复该市南部20万平方米集中供暖之后，目前北部居民还在最冷的时节“被挨冻”中。

　　上一周，一条“林州今冬将为完成节能减排任务停止供暖”的微博被网友疯狂“围观”，从拉闸限电到停止供暖，网友对突击节能减排任务的做法讨伐不断。然而，1月12日，林州市政府作出回应，称“2010年节能减排指标已完成，停止集中供暖与完成节能减排任务没有关系”，其原因是“找到了新热源，便停止了优创电力公司的热源。但没想到新热源由于技术原因无法使用。”林州居民突然被停止供暖，到底是谁的责任？这背后又反映了怎样的问题？

　　到底是谁不靠谱？

　　2007年，大唐河南安阳发电厂两台10万千瓦机组成功实施了“全国第一爆”，拉开了“十一五”全国关停小火电机组的序幕，国家发改委分别于2007年1月和10月核准了安阳发电厂“上大压小”的新建工程项目——2台30万千瓦热电联产机组建设项目。并提出工程建成后拆除安阳市供热小锅炉231台，关停1台5万千瓦和2台10万千瓦老旧机组。

　　对此，林州副市长郭强曾在1月12日向媒体表示“由于受煤电形势和技术影响，大唐集团这2台30万千瓦的热电联产项目未能在2010年冬季按期供热。”并将供热系统改造出现的技术问题解释为“专家确认了利用电磁感应技术改造现有供热系统，但实际改造和供热效果不理想，致使部分城区居民供热受到影响。”

　　记者就“电磁感应技术”这一技术问题垂询了多位专家，专家表示“电磁感应技术”这一解释普通民众根本不理解，但大唐“上大压小”项目所上的30万千瓦国产亚临界燃煤供热机组目前技术已经非常成熟。

　　到底是谁不靠谱？记者随即致电大唐集团河南分公司，公司相关负责人的回应是“按照和政府的约定，项目于今年3月才正式投入商业运行”。而据知情人士介绍，大唐林州电厂本已口头约定于2010年供暖期开始供暖，政府才做出关停优创电厂的决定。

　　而1月5日，优创电厂的冷却塔已被拆除，在林州电厂项目无法接续，应急预案“电磁感应技术”无法工作的时候，百姓只能继续受冻。这让记者想起了2009年华电江苏戚墅堰公司也出现“上大压小”项目没能保证正常供电的情况，出现了“假关停”的现象。

　　“上大压小”还是“为上大而压小”

　　在今年的全国能源工作会议上，时任国家能源局局长的张国宝对各地纷纷上马热电联产项目表示忧虑，并将工作思路从“积极发展热电联产，优先安排以‘上大压小’方式建设的热电项目”调整为“在北方采暖城市以及热负荷集中的工业园区，结合淘汰分散供热锅炉和小热电，建设热电联产或热电冷联供项目”，似乎有所收紧。

　　对此，一位电监会相关人士表示，这是由于，地方政府“自我授权”各发电厂的电量计划后，发电企业都已增发电量为目标，以上马热电联产项目达到“以热骗电”的目的。

　　“东北地区进行供热改造的火电机组已达到60%”，这位电监会人士向《中国能源报》记者表示，“‘以热定电’是一个企业累计产生蒸汽的多少来确定发电量。

　　但热负荷大于电负荷，上热电联产更加积极了。目前‘上大压小’是以20万千瓦为一刀切，许多发电企业认为关停是新增电源的好机会，纷纷跑马圈地，造成了为了‘上大’而‘压小’。”

　　当记者问及为何林州市要在“上大压小”项目没有接续上时，于1月5日拆除优创冷却塔，林州市市长热线的电话截至记者发稿时，依旧没能接通。

　　对此，不少专家在接受记者采访时都表示，这种做法太极端、太不负责任，完全将压力转嫁于消费者。

　　厂网打架 调度有责

　　在林州市政府给予的停止供热的解释中，“受煤电形势紧张”也引起了许多市民的质疑。一位从事电厂煤电检测分析的人士告诉《中国能源报》记者，现在整个河南省的煤炭形势都很紧张，林州电厂也不例外。“‘市场煤’和‘计划电’，煤炭企业没看到现金根本不给发电企业煤。”这位人士说。

　　“但是，不管煤炭是否紧张，电厂是否开机，还是在于电网企业。”上述人士对本报记者说道。根据林州市群众网站的群众热线中，当地供电局对停电问题给出的答案是，“停电的原因是受全省电煤形势紧张，发电能力大幅下降，在高峰期供电缺口较大的情况下，依据林州市发改委下达的有序供电，紧急避峰错峰方案，紧急调整供电负荷所影响。”

　　“这样的说法，就要分清责任了，以林州30万千瓦热电联产项目来看，虽未投入商业运行，但理论上在试运行期间从技术上可以维持供暖。”上述人士对本报记者说，“华能营口热电厂用15个月的时间完成了两台30万千瓦燃煤机组的‘一投一并’，并在2010年初电煤紧张时期实验掺烧褐煤，效果很好。”

　　“因此，要分清林州电厂停机究竟是不是技术不过关，还是电网的发电指令调度。”上述人士进一步对本报记者说道，“电网要求发电企业存煤不足就停机，是为了成本和电网稳定的考虑，当然，电网要保证的是煤，而不是电和热。”

　　“在发电计划上，河南的大小机组倒挂现象比较严重。一些大容量、低耗能的机组利用小时数反而不如低容量、高耗能的机组。这一方面是由于大机组多为坑口电站，在运送上出现电网卡脖子的现象，且大机组多为新上机组，还未过10年折旧期，不敢向电网竞低价；另一方面，由于大机组可以低负荷运行，出于电网安全考虑，小机组利用时间更多。”上述电监会人士告诉记者，“根据2009年电监会的电力交易市场调查报告，河南省按合同执行电价仅占65%，有8种电量种类，24种电价，直到2010年6月电价检查后才有所缓解。”

　　“因此，电网企业、当地政府、发电企业三方都有责任。”上述电监会人士这样告诉本报记者，“作为热电联产供暖这样的民生工程，应该有完善的预警机制和应急预案。现在的电价定价机制和审批核准制度依旧延续了‘厂网一家’时的模式，由发改委核准定价；而电力调度亦是延续原电力部的监测系统，而非市场交易。致使地方政府每年都强化制定年度电量预控目标，而这个电量目标，都是由发电企业自己‘报数’，自己‘积极运作’而来。”

　　（《中国能源报》记者 傅玥雯 记者龙智慧、孟祥路、朱学蕊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