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本土产生的、能够重新处理利用的核废料首先被送往法国的La Hague以及英国的Sellafield进行处理,再由特别货车将Castor运回德国集中存放。不能重新处理的废弃核燃烧棒按照“谁经营、谁处理”的原则,直接存放在核电站中,这样的废料每年大约产生400吨。
从建造核电站的那天起,德国政府有关机构和地质、核电专家就在为核废料的最终去处而发愁。德国媒体一份1979年的报道,将核废料的处理描述为“对核能的战斗”,认为战斗的结果将决定使用核能的合法性。
目前已知的看法是,核废料在20万年之内不得流入自然界,而政府甚至宣称要找到一个让核废料储藏100万年的地方。很显然,这些数字不仅超出了人类文明史,也超出了现代科学的想象力。从地质学的角度来看,核废料储藏基地必须能够抵挡最严重的地震灾害,以及其他气候变化造成的地质变异。那么,什么样的建筑构造能保证经得住自然界的沧海桑田?世界上已知最古老的建筑埃及吉萨金字塔,也只不过有4500年的历史。
德国科学界认为,盐矿、花岗岩以及黏土三种物质组成的空间适合储藏放射性原料。在现有的四个临时储藏核废料的基地中,两个是废弃的盐矿,另一座准备作为永久储藏基地的盐矿正在勘探中,这便是位于下萨克森州的戈莱本(Gorleben)。
核废料基地:戈莱本没有未来
1979年,联邦德国波恩市政府决定为核废料寻找永久储藏基地,地质学家提出下萨克森州的三个盐矿作为备选方案,然而该州政府最后决定的戈莱本完全不在科学家的选址名单上。按照冷战时期的思维,处于东西德交界处的戈莱本更有“战略意义”,一旦出现核泄漏,首先受害的应该是“敌方”。
基于同样的思维方式,前东德也将核废料储藏基地放在了两德交界处摩尔斯雷本(Morsleben)的一个废弃的盐矿。两德统一后,摩尔斯雷本作为核废料储藏基地继续使用,直到1998年由于安全问题被政府叫停。那里至今仍存放着前东德的核废料。
戈莱本的选址情况公布之后,在德国引起轩然大波。多位国际知名地质学家警告那里不能作为核废料存放点,理由是那里的盐矿层夹杂着地下水源,有渗水的危险,而且盐矿层上面也没有黏土层作为安全屏障。戈莱本居民更是不惜一切保卫家园,除了举行示威外,还给当时的美国总统卡特写信,请求他关注戈莱本事件,梵蒂冈也收到来自下萨克森的邮件请求教皇拯救人类。
最终,这一切都没有起作用,政府宣称戈莱本只是一个勘察项目,不由分说地开始动工,先在矿井附近地面上建了一座核废料临时仓库,接收那些从法国运来的Castor,准备等到矿井建成启用后再将它们转移到地下。
然而时至今日戈莱本仍旧在扮演“勘察”角色,尽管这里已经建成了一座800米深、7公里长、有四通八达巷道的矿井。这个花费了13亿欧元巨资、费时32年建成的项目至今没有得出官方定论,但从目前得到的结果来看,当年科学家的论断完全正确:戈莱本的盐矿渗水,上部没有作为屏障的保护地层,不适合作核废料永久储存基地。
另两座储藏核废料的盐矿情况更糟。政府花费了20亿欧元修复摩尔斯雷本矿井的渗水问题,北部的阿瑟(Asse)盐矿渗水十分严重甚至有坍塌的危险,政府已决定取出那里的128000个核废料容器,然后关闭矿井。
如今的Castor运输行动与战争无异:在发车时间和运输路线严格保密的情况下,仍不能摆脱示威者对Castor货车的围追堵截,警方不得不一再动用大量警力来“解放”走走停停的核废料货车。
德国最后一座核电站将在11年以后关闭,如今,来自核电站的核废料却有增无减。戈莱本目前已经存放了3700余个Castor容器,这个数字每年还在增加中。联邦政府决定在继续对戈莱本进行勘察的同时,最迟在今年年底颁布寻找核废料储藏基地的新法律。
放弃核电标志着德国开始进行能源转折。这个国家未来必须全部依靠再生能源,推广太阳能、风能、沼气以及水利发电,政府还将支持开发地热。从铺设新电网到解决能源存储等技术问题,可以想见新能源代价不菲。
福岛核事故后,德国社会群情激昂,有70%的人表示愿意立刻放弃使用核电,并且不在乎能源转折带来的费用。但当这个费用实实在在地出现在自家电费账单上时,人们是否还会记得当初的诺言?
当然,德国也有支持核电的声音,但是这种声音已然被淹没了。在这个国家,核电问题几乎完全成为一个政治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没有人愿意公开承认自己原来是赞成核电的。 本刊记者 / 黄霜红 (发自德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