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26个儿女”
新京报:这些年,同学们都什么时候寄钱?
李维贺:每年过了腊月二十的时候,到年根了,我都会收到汇款单。开始一两百,这些年多了,三五百。信上说让我们去买点好吃的,保重身体。
新京报:同学们一共寄了多少钱?
李维贺:这个没算过。现在留下来的是15张汇款单,有的同学钱跟着信一起寄来的。2007年,他们毕业十周年,还从聚会经费中拿出了1000元寄给我。
新京报:看到这些信和汇款单,是不是就想起儿子?
李维贺:开始看到信儿就想到宝元了,要是他在多好。老伴每次听我念信,都插上门大哭一场,现在好多了。
新京报:盼着来信吗?
李维贺:嘴里我不说,到时候我不由自主地到村政府(村委会)瞅瞅,来信没有?有了我就取走,没有我再默默地等着。
不是着急。我觉得他们都挺忙,我早拿回去我早给他们回信,让他们放心。
新京报:村里人知道同学们给你写信汇款吗?
李维贺:他们看我取钱,问我谁的,我就说谁谁谁,宝元的同学,可把他们羡慕坏了。他们都说,打宝元走都啥时候了,到了点儿还汇款。我现在,有26个儿女,不是绝后户了。
新京报:这些钱怎么花?
李维贺:赶上就还债。有时也存着,开了春就买点种子、化肥。
“孩子们支持,我好好活”
新京报:15年,除了少数同学来家看望,大多数同学都是来信和电话,想他们吗?
李维贺:想。我家里还放着树启(李宝元同学)寄来的婚照,就跟自己孩子一样。我就想还完债,去看看他们。
新京报:债怎么还上的?
李维贺:除了种地外,我在缝纫厂、石板厂、物流公司,好多地方打工。老伴儿在缝纫厂给人扫地。但凡借给我钱的人,借一块我还一块,借两块我还两块。今年还不上,我明年还,明年还不上的后年还。借债还钱,天经地义。在我身后,有这么一帮孩子支持我,安慰我,我得好好活着。
新京报:见到他们变化大吗?
李维贺:毕业这么多年,都干得挺好,有的都当了官。我感觉身后的人都是顶梁柱,立起来了,我有依靠了。
新京报:债还完了,同学们希望你们老两口别打工了。
李维贺:孩子们各自都有自己的父母,妻子儿女,都有经济负担。孩子们为我好,但我得有自力更生的精神,能劳动多少就劳动多少。
●对话人物:李宝元所在班级同学,杜彦敏(班长),现在河北省林业局工作。牛树启,现在保定市公共事业管理局工作。侯英武,现在保定顺平县政协工作。
26名同学 在世一天管一天
“不是年少头脑发热”
新京报:宝元病逝前,有没有嘱托你们照顾父母?
杜彦敏:我们到医院看他,感觉他对生活无限留念,对父母深深地牵挂。他不想走。他走了,父母怎么办?虽然他没有说,我看他眼神,有那意思。
牛树启:我跟宝元一个宿舍,他曾跟我聊过,大学毕业后要孝敬父母,爹妈挺不容易的。得病后宝元和我说,他哥哥就是这个病没的。他心理压力很大。
新京报:为什么以班级名义给李大爷写那封信?
杜彦敏:宝元病逝以后,李大爷写信告诉我们宝元没了。全班26名同学都很难过,我们想代替宝元照顾大爷大娘。我作为班长起草的那封信,是给李大爷的回信。
新京报:那时候你们还没毕业,说要照顾宝元的父母,是年轻义气吗?
牛树启:是我们真实的想法,不是年少头脑发热。
侯英武:为了给宝元治病,他家债台高筑。大家都觉得,没人管,他们就没法儿过。
新京报:毕业前,全班为照顾宝元的父母专门讨论过?
杜彦敏:1997年6月,我们都要毕业,各奔东西,再聚就难了。班里少了一个人,咋办?一次聚会上,牛树启说,“宝元的父母咱们得管”,然后把宝元父亲的姓名、通信地址和邮编写到黑板上。
新京报:全班同学什么反应?
杜彦敏:大家想起宝元很难过,都沉默了,把李大爷的地址抄下来了,那是一种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