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船
田洪光老家在长江边的忠县,五六岁就跟着父亲在老家河边弄船。“我们小时候在河边,经常去捡船上蒿竿上落下来的铁尖尖,是桡夫撑船在石头缝缝里面拗脱的,那阵铁器贵,打镰刀、锄头正好。”后来他就上船跑得更远了。“过去常年从重庆跑宜昌的老桡夫、老驾,六几年都死得差不多了,我们算是小辈了。”
过去有“装不完的重庆,填不满的上海”之说,天府之国东西多。重庆船老板分两种,一种是有钱的跷脚老板,买旧船,修一下,把缝抹了,桐油刷了,货运到汉口,把货一卸了,就把船也卖了。因为重庆的木头、桐油、人工都便宜,这种老板是外行。真正的老板是船户出身,晓得船的金贵,买好船,货运到上海,又回来,是内行。
两匹橹装两载盐的船,走上水,船夫要推的重量达七八十吨,下水船是六七十吨,下水一个船夫平均要推5吨,上水要推7吨。“青滩泄滩不算滩,崆岭才是鬼门关”,但这些滩对木船要好些,对轮船很凶险。
三峡无路可走,就拉不起纤,只有等风。“上风来了走上水,下风来了走下水,有时等风一等就是十天半月。有时正等上风,上风来了,就开船,但开到一半,上风又转成下风,就惨了。”
最惨的还是“背砂锅”。那种跷脚老板的船,在宜昌连船带货一起卖了,就不要人了;真正老板的船,回来是空船,也要不到这么多人,散伙的船工就只好背起砂锅在宜昌过河,走山路爬悬崖回重庆。路上没店没码头,走饿了,取三块石头,取下砂锅,抓两把米,捡几块柴,生火煮饭。
背上的棕包裹起铺盖卷和换洗衣服,砂锅就背在棕包上。有时一个爬扑,砂锅就打破了。路上有时住店,盖的是嫩谷草。吃饭盐巴贵,店主拿出那种一根篾条上凝了几砣的锅巴盐,你给一个铜板,他就在你的汤里汆一下,给两个,就汆两下,这就是盐味。
“下水推,上水拉,要拉到1955年,屁股后头才冒烟了”。老爷子这说的是轮船开始机器化了,从1959年到1960年大跃进,川江船就全部冒烟了。当时你屁股后头冒不冒烟,是一个非常吃皮的指标,“徒弟崽儿,小丘二,都从木船变成屁股后面冒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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