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器
老爷子手边,放着几份用自己的B超报告作封面的、重庆市水上交通运输公司洪流业余文工团1960年7月25日翻印的油印乐谱。大女儿说当时工会演节目,幕没拉开,只听见里面有几个人,吹口琴,拉二胡,拉提琴;幕一拉开,只是我们老汉一个人。
老爷子小时候就嗨过袍哥,仁、义、礼、智、信五个堂口,因为他是学生,讲礼讲法,社会贤达,就嗨的是“仁”字辈,父亲是弄船的,嗨的是“义”字,“我比我老汉都要高。喊我去堂口演唱,‘我老爷,要请客,要请什么客,要请那学而时习之的客’这是对读书人说的;‘要请客,仁字宾朋,义字宾朋、礼字宾朋、智字宾朋,信字宾朋,请他来,讲内容,内容怎么讲,忠勇可风,孝勇可忠,分担患难,社会大同。’这是收徒入口,请客时说的。”
田洪光从小口齿伶俐,在千厮门、朝天门、菜园坝三个大码头都呆过,还拉得一手在船上学的二胡,“煮饭的时候,就拉琴,杀鸡杀鸭,也会一点,《东方红》、《社会主义好》、《北风吹》”。
解放初的镇反运动清匪反霸,“朝天门枪毙李树云、南岸是冉麒麟、千厮门是周德财,三个大把头。”在小剧《枪毙李树云》里,老爷子演个卖唱的,还演一个剃头匠的兄弟,恶霸强奸了他的嫂嫂。
他还去文化馆学跳舞。“那些人瞧不起我们川夫子、扯船子,和我一起去的李国富就扯起一根板凳,把凳脚叉在个人身上,抱起板凳跳,我吹口琴给他伴奏,我们穿的草鞋,把他们的舞场水磨石地板上打的滑石粉都踩光了。我们阴到千翻。”
老爷子人生三大遗憾:“一是在千厮门码头炮台街自行车都学得骑得稳起了,但突然就调到菜园坝拖轮队,不然,现在早就骑起逛全国了;二是当时西藏文工团来找我,也没找到,不然,我就是搞专业的了;三是前年到老年大学,学普通话失败。”
说到兴头,他翻出口琴,取下二胡,蹲在地板上,双膝夹着口琴,二胡搁在双脚上,埋头弯腰又吹又拉《孟姜女哭长城》。我看见过鲍勃·迪伦在演唱会上那样干过,边弹吉他边吹口琴,但老爷子的姿势,比迪伦难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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