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国战疫:与美国为邻,墨西哥多“痛”了几分?
中新网8月28日电 题:与美国为邻,墨西哥多“痛”了几分?
作者:张奥林
一名墨西哥少年为追寻梦想误入“亡灵之地”,他发现,生活在这里的都是故去之人,只有在亡灵节才能和亲人“团聚”。而如果现实世界中不再有任何亲人记得自己,那亡灵们将终极“湮灭”,灵魂不再轮回……
这是大荧幕上火爆一时的动画电影《寻梦环游记》的桥段,以艺术化的方式讲述了墨西哥人独特的生死观。电影中一曲情真意切的《Remember me》,曾让无数观众潸然泪下。
电影中提到的亡灵节,是墨西哥现实中存在的一个传统节日。往年,每到11月的头两天,该国民众便布置起大大小小的祭坛,他们做骷髅头糖人、烤亡灵面包,在祭坛上撒满万寿菊花瓣,助亡者寻找“回家”的路。还有盛大热闹的游行,男女老少装扮成“亡灵”的模样唱跳畅饮,前往墓地与已故的亲人“倾诉衷肠”……
如今,一切都变了。疫情的凶猛打击,对于死亡人数已高居全球第三的墨西哥来说,已太过沉重。不仅有超过6.2万人的生命被病毒无情夺走,热闹的亡灵节巡游活动,也改为线上举办,人们将被迫留在家中。寄托给亡者的哀思,更添一份愁绪与无奈。
【来自近邻的致命威胁】
从2月28日出现首例病例算起,墨西哥已在疫情中“挣扎”了6个月,不仅拐点迟迟没有出现,死亡率更是上升到了10.8%。
8月的晴空下,维拉斯奎兹一家支起了他们的沙滩椅。被当作临时餐桌的板条箱上,堆满了玉米饼、香蕉和烤牛肉,外加一瓶洗手液。
不过,这并不是夏日的野餐。他们当时是在蒂华纳的一家新冠专科医院外的院子里,等待亲人维吉尼亚。她在8月5日感染新冠病毒。
等待的人当中,有维吉尼亚的丈夫、儿子和妹妹。但无一例外,他们并没有觉得会等来好消息。妹妹玛格德莱娜说:“我们住得太远了,如果他们(医院)打电话说到时候了,我们不能马上赶到医院。”
而维拉斯奎兹一家的悲剧,在疫情严重的蒂华纳,仅仅是冰山一角。自疫情在北部强邻美国出现以来,这个边境城市就承受着疫情输入的压力。
虽然美墨边境从3月底起就已暂时关闭,并禁止“非必要的”旅行,但正如《达拉斯早间新闻》此前指出的那样,“虽然边境已经关闭了几个月,但美国人仍在两国之间自由流动”。这一禁令,似乎只是单方面的。
与蒂华纳比邻而望的,是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圣迭戈。数月来,大量挂着美国牌照的汽车排成长龙,从这里越过边境,呼啸着进入蒂华纳。
“最近几周,每天都有数十万人越过边境,其中90%是美国公民或绿卡持有者”,美国驻墨西哥大使兰多在7月时如是说。而据美国媒体统计,仅在5月份,就有130万人跨越美墨边境。
目前,美墨边境地区已成为墨西哥疫情的重灾区之一。与人口规模相似的美国圣迭戈县相比,虽然蒂华纳所在的下加利福尼亚州报告的病例总数更少,但阳性率和死亡率,却高出很多。
8月12日,下加利福尼亚报告了197例新增确诊病例,而当天接受检测的人数仅有300人,阳性率高达66%!这与每天进行数千次检测但阳性率仅为3%的圣迭戈,形成了鲜明对比。
死亡率更是触目惊心。下加利福尼加州是墨西哥死亡人数最多的州之一,其死亡率高达19%,远超圣迭戈的1.8%。
“在未来几周内,我们预计病例会大幅反弹”,蒂华纳总医院急诊室医生穆罗在8月中旬悲观地预测。
而来自国境以北的威胁,远不止于此。
“他们什么也没告诉我们,只是把我们扔进飞机,说要把我们送回墨西哥”。7月30日上午,一名乘机抵达墨西哥城国际机场的男子抱怨道。
这名男子是来自墨西哥伊达尔戈州的年轻移民。他此前越过边境偷渡到美国,但在近日遭到遣返。
“飞机上坐满了人,每排座位的两边各有三个人,不可能有社交距离,每个人的脚、臀部和手都被锁链锁住”,他在描述被遣返的遭遇时表示,“官员们在飞机上采取的唯一防疫措施,是在登机前检查血压和体温”。
疫情暴发后,美国总统特朗普以防疫为由,对大量来自墨西哥和中美洲国家的非法移民加大了遣返力度,但却未对他们采取适当防疫措施。像这名年轻移民一样,他们回到原籍国后,给当地疫情防控带来的巨大风险,显而易见。
墨西哥萨卡特卡斯州自治大学研究员加西亚更是一针见血地指出,对美国来说,遣返非法移民比对他们进行隔离救治更简单,成本也更低。
【争夺地盘的跨境毒贩】
除了从近邻源源不断“输入”的感染风险,绵延3200公里的美墨边境上,有更多危机潜伏。
奥比德是海滨城市玛哈威的市长。4月上旬的一天,在前往金塔纳罗奥州的途中,另一辆车突然停在他乘坐的面包车旁,并向他开火射击。
奥比德受伤后不久,就被宣布死亡,枪手则逃之夭夭。后来,调查人员在现场,发现了20个用过的弹壳。
出事前,奥比德就曾收到过贩毒集团的死亡威胁,只因他为防疫情扩散,决定封锁玛哈威的公路。而此举,可能妨碍当地贩毒集团向临近国家运送毒品。
对于凶残的毒贩来说,不仅要清除防疫带来的“障碍”,为获取疫情背后隐藏的利益,他们更是不择手段。
疫情暴发后,部分墨西哥军警被抽调参与“封城”。留下的真空地带,成为贩毒团伙眼里的“肥肉”。
7月1日,武装分子冲进墨西哥中部的一家戒毒中心大开杀戒,造成26人死亡,5人严重受伤。当局称,这场杀戮,正是因贩毒组织争夺地盘而起。
而跨国交通受阻导致制毒原料不足,更让贩毒集团的暴力火并日渐猖獗。
据墨西哥政府公布数据显示,仅2020年上半年,该国与枪支有关的谋杀案就多达12747起,且该国至少60%的犯罪都与有组织犯罪相关。
边境线就是高压线。走私毒品的跨境偷渡,屡禁不止,让墨西哥本就脆弱的防疫体系,雪上加霜。
早在4月,墨西哥北部边境的奇瓦瓦州,就发生过一起贩毒团伙之间的枪战,19人丧命。“两个犯罪集团为通往美国的贩毒路线,大打出手”,该州司法部长塞萨尔表示。
而7月和8月,至少有21名毒贩在新拉雷多和塔毛利帕斯州的边境地区,被墨西哥边防军击毙。
贩毒人员在美墨边境活动频繁,说明墨西哥贩毒集团正在寻找应对疫情影响的新方法,美国媒体指出。
“在某些情况下,卡特尔(贩毒)组织开始去那些背包客们越境的地方”。美国芝加哥缉毒署的探员贝尔指出,由于毒贩继续寻找新的走私机会,该机构目前已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突如其来的生死悲歌】
阿拉巴托中央市场,也一度进入高度戒备状态。
喉咙痛、流鼻涕、身体疼痛,4月中旬的一天,在市场卖了几十年番茄的马特奥,认为自己感冒了。他的儿子卡洛斯说,“他(马特奥)感觉很糟糕,但还是继续工作。”
一开始,马特奥并不认为自己感染了新冠,但随后他出现呼吸困难,没过几天,就去世了。
彼时,马特奥的许多同伴也被感染,商贩们紧急在市场外挂出黄色警示标识,上面写着“传染高风险区”。但是,病毒已然在这个拉丁美洲最大的农贸市场扩散开来。
57岁的阿隆索也在这里售卖番茄,他说,“一开始,我们不相信新冠病毒是一种威胁,但当人们开始死亡、死亡、死亡,我们便不再怀疑。”
从4月中旬到5月中旬,至少有10名番茄摊主感染新冠病亡,其中包括马特奥的堂兄安东尼奥。
而阿拉巴托市场的“悲歌”,只是当下墨西哥的一个缩影。
“很多墨西哥人不希望当局知道他们的家人死于病毒,因为一旦被发现,(家人的)遗体就会被火化。”一名常年在墨西哥进行报道的外国记者阿尔佩莱表示。
墨西哥人去世之后,出于当地习俗,通常都会被土葬。当地人笃信,只有这样,已故者才能在一年一度的亡灵节,与亲人“见面”。但随着新冠疫情的恶化,这一习俗越来越难履行。
不仅如此,由于已没有足够的空间容纳安放死者,墨西哥城的市政公墓不得不挖出以前的遗体,以便为刚刚去世的人腾出空间。
对于痛失挚爱的人们,这残酷的现实像一记闷棒,敲碎了他们那颗本已脆弱的心。哪怕是在亡灵节与亲人短暂“团聚”,如今也成了奢望。
【危机之中的决不放弃】
然而,陷入疫情蔓延和经济萎缩双重泥潭的墨西哥,没有放弃。
为平衡防疫与重启的矛盾,墨西哥独创了一套“红绿灯”系统,将全国32个州按疫情严重程度,以红、橙、黄、绿四种颜色标识。各州基于具体情况,可以自行安排经济、社会、文化活动重启进度。
得益于这套系统,在停业两个月后,位于墨西哥城伊斯塔帕拉帕社区的农贸市场重新开放。不过,重开后的市场明显换了面貌,不仅每个摊位都套上了用于防疫的塑料“罩子”,摊贩与顾客也都自觉佩戴口罩。
人们纷纷用自己的行动,守护着这来之不易的成果。
对于可能挽救人民于水火的“救命稻草”——疫苗的生产,墨西哥也加紧与外国合作。
墨西哥外长埃布拉德8月13日表示,他们计划生产一款由英国制药公司阿斯利康和牛津大学合作研发的疫苗,该疫苗目前已进入3期临床试验。
根据墨政府与阿斯利康公司的协议,如果该疫苗试验成功并通过审批,墨西哥卡洛斯•斯利姆基金会将确保按时生产。
抗疫仍在继续,前路凶险难行。虽然电影里的“亡灵”还能有机会与生者“重逢”,但现实中的生命,只有一次。
正如墨西哥卫生部所言,墨西哥人“要做好长期与病毒共存的准备”。当然,还有一样东西他们永远绕不开,就是那个耗费巨资,在两国边境建起高高隔离墙的北方强邻——美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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