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期的南方,张全收和陈憨实都还没有出头。
1993年,中国第二轮经济开始勃发,张全收怀揣着梦想第二次来到深圳,他在火车站附近租房开了一家烩面馆。餐馆里,常常有一些河南老乡来吃饭。闲谈之中,张全收听到最多的是唉声叹气,因为工作实在难找。人多、工厂少,供给大过需求,所以必须向招工者行贿才能顺利进厂。
正因为如此,他的餐馆大多数时候是亏本经营,因为很多老乡赊账,有的吃完就一溜烟跑掉了,更有甚者一气之下把饭馆砸烂。而在广州一所学校当保卫的陈憨实经常被梅花派出所抽调出去“抓盲流”,他看到福今路上满地都是留宿街头的农民工,大部分没有找到工作。
但很快,经济高速发展的浪潮将他们席卷,珠三角成为农民工潮涌时期最重要的输入地。
一小时工资1.8元,工作还是不能丢回家过年的人,刚刚过了初一就想着回深圳,因为不愿丢掉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工作
1997年深圳经济发展已经如火如荼时,而妻子治病花光了张全收所有的积蓄。在上海扛了两月钢筋的张全收,决定第三次南下深圳,寻找机遇。
在车站当临时工的张全收,看到打工者到深圳乘车十分困难,他便有意观察个中缘由,看到外来的汽车随意停放,到处设站漫天要价,从而造成了当地交通秩序混乱,于是他找到平湖汽车站的站长,建议整顿秩序,对外来车辆实行统一管理。最终他说服了站长将秩序整顿得有条不紊,从此他便当上了平湖汽车站的“客运总经理”。
手中掌握车站的资源,张全收的住处成了河南农民工的集散地,看到老乡们一头雾水地扎进陌生的城市,他总是热心地张罗,帮他们找工作。但并不是每个老乡都那么顺利,“实在是人太多了,到了夜里路上根本挤不动。”1999年,有了一些经济基础的张全收,开始向实业进军,开办了深圳全顺玩具加工厂。
当时一个农民工一小时的工资是1.8元,即便如此,一年下来一个农民工的收入也赶得上老家10亩麦子地的全部收入。由于深圳“三来一补”企业用人季节性强,大批农民工每天都在担忧,因为随时都有可能被炒掉。而春节返家的人,刚刚过了初一就想着回到深圳,因为不愿丢掉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工作。
2001年的一天,张全收的一个朋友打电话给他,说自己的厂子赶工,时间太紧张了,问张全收能不能把工人借给他用。这次合作很顺利,张全收思来想去,觉得这样做,对自己和跟着自己干的农民工都比较有保障。
于是,张全收四处奔波,联系需要招工的厂子。这一联系,他发现当时的深圳还有不少工厂愿意通过这种“租工人”的方式用工。爱动脑筋的张全收又有了新点子。后面的故事便广为人知了,张全收成为了“农民工总司令”,连中央领导都知晓了大名鼎鼎的全顺人力资源公司,手下有一两万农民工,而他的身价早就超过了千万。
曾被深圳的建设速度惊呆了的张全收,当时根本想不到,自己只是随着迁徙大军落脚深圳的一个普通清贫的农民工,竟然引领出了中国第一个农民工租赁公司。
盲流汹涌,一年一度“家朝圣”1990年代,中国农民工的潮涌,让春运成为每年世界上最大的人类迁徙活动
1997年京九铁路全线贯通,几千万的农民工更多地选择铁路南下,从此“火车站”和“年关”成了与农民工生活联系最为紧密的两个词汇。
已经转到一家报社当保卫的陈憨实对摄影产生了兴趣,在他的镜头里总是出现关于农民工的故事。1999年,广州中山大学对面的瑞保村一带的窝棚和鱼塘迅速消失,随之兴起了众多的制衣厂,城中村在广州几乎一夜间长在了很多角落中。
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大量农民进城务工以及国有企业职工下岗,城市就业矛盾加剧,一些城市政府采取了各种限制性措施,使许多农民工出现短期回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