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李鸿章发迹史》折射官场新贵升迁路

    在北京一个大风的冬夜，我读完了《李鸿章发迹史》。

　　一直很享受在小说的森林里轻快奔跑的感觉，这种感觉也许只有在读历史小说的时候才会经常出现。这让我无端地想起了蔡东藩的那些精彩的历史演义小说，颇为感怀。在这个阅读日益浮华而落寞的时代，也许我们也只能从一些名家的专栏随笔集、自传小说和外国名家的长篇小说里读到些许的乐趣。那些诚恳而笨拙的史家绝笔，从此再难碰见。

　　是的，很久没有享受到这样的乐趣了。在这个被媒体调侃为“中国最笨历史作家”的汪衍振的笔下，突然冒出了让人为之惊喜的火花，那些绚烂而诚恳的火花。

　　在大清国的大历史背景下，李鸿章作为一名汉僚，首先要讨得君主的欢心，那是要下大气力的！李鸿章可谓极敬“忠诚”二字之精髓，对君主忠，对国家诚，有一种难能可贵的忠君报国之志。应该说，如果没有太平天国运动，李鸿章怕是不能在最恰当的历史隘口获得训练淮军的机遇，然后在兵权的上得以快速掘进。

　　一将功成，万骨枯。凭借剿灭太平军起家的李鸿章，一生从政生涯遭遇八百多次的弹劾，遭遇过小人告密，遭遇过上司打压，也遭遇过亲信背叛，还遭遇过政治陷害，无一例外的，他都能从容而巧妙地周旋应对，或急或缓，或刚或柔。不得不承认，他是有相当阴柔的抗打压心理承受能力的！正可谓，一生被弹劾，从未被扳倒！

　　我认为也正是因为他将大量的心血和能量，用在了对内对外的消耗上。首先是要平息国内的动乱，以及国外各藩属国的动乱，然后还得应付眼前与之最切身的关系：满足王爷们的个人贪欲，满足皇太后的权欲，力避同僚的倾轧，最后还要对付洋人的狼子野心。

　　《李鸿章发迹史》中有这么一句话很有见地：李鸿章怕太后，太后怕洋人，洋人怕李鸿章。国难当头，往往大家发现冲在最前面的，却是这个白头发的糟老头子。毫无疑问，李鸿章是可以称之为能臣的。李鸿章靠什么，他只能靠胆识，靠自己手里紧握的淮军和北洋海军的兵权。因此，他一生的追求大概可以概括为两个字：练兵。

　　试想，一个内忧外患的大时代，倘若能臣不会用兵，怕是也难以在历史的惊涛骇浪中崭露头角。读透了四书五经的大学士们，即便是学识见识何其了得、笔下功夫何其了得，却也顶多是做到了修身齐家治国，却未必能平天下！动乱四起、衅自彼开、烽火不断、强敌环伺的大清朝里，在这个时候其实最最缺乏的并非饱读诗书的有学问的状元们，却是有胆有识、高张远嘱，能在众多贪婪的列强面前纵横捭阖的能臣，而非清谈误国的学子们！

　　李鸿章是这个平天下的难能可贵的人选，舍他其谁？！他一生中该做的官都做到了，实无遗憾！后来，他还以七十高龄周游西欧强国，受到了西欧列国君臣极大的敬仰和欢迎。这一路游历，可以从另一个侧面感知他这个一心图强的汉臣的分量！他抵达德国后，还不忘在与时任德国首相的俾斯麦交谈时，问俾斯麦一个发人深思的问题：“何为国家富强的良策？”俾斯麦笑着答道：“练兵为第一要务！”李鸿章听后，欣然认可，似乎是碰到了一位久远的知音。

　　其实，从这段极为简短的对话里，我们可以窥探出李鸿章终生的报付——强兵，才能富国！这也是他花费大半生的心血练淮军、购铁舰、兴北洋作了最好的注角。历史是个势失利的老头子，他宁可选择被小姑娘任意打扮，也终究不肯抛弃古往今来以成败论英雄的成见。李鸿章这么一个务实的人，加之自嘲为清朝的“裱糊匠”，竟把大清朝“裱糊”成如此糟糕的模样，自然是要堕入史家鄙薄的墨汁里的，怎么洗都洗不清。

　　李鸿章的学识、见识和胆识，在史书里自有定论，然而李鸿章的为人和晚节不保，却又成为野史最为精彩的片段。然而有句老话叫苦心人，天不负。臣心君终可见。慈禧太后在李鸿章死后，褒奖其功为“我朝二百年来未见之功”，不可谓不高绝！这个权倾一时的皇太后，并着准为这个汉大臣于京师建立专祠，实为大清朝开国两百余来，独李鸿章是第一人。

　　外国人似乎有句谚语，大抵的意思是说，从一个人的葬礼上，可以窥探这个人生前的品性高劣。我不想说李鸿章如何如何忠君爱国，因为即便是最为赤诚的忠心，有时候也可以称之为愚忠的。我只想说，这个汉大臣死后十多年，历史改了朝换了代，时任中华民国大总统的孙中山先生，一日晚饭后突然与人谈起了李鸿章，竟然发出这样的感慨：“中堂从佐政以来，无利不兴、无弊不革，艰巨险阻，犹所不辞。”

　　五十年后，新中国开国领袖毛泽东给李鸿章下了这样一句断语：“水浅而舟大也！”

　　水浅，池子里混蛋多，大清朝的王爷大臣以及百官中，不贪赃不敛财的人，恐怕确实不多了。独揽大权、死要面子的皇太后宁可将大把银子用来修园子，也不肯允准李鸿章在紧要关头添置军舰和炮弹，以致最终甲午海战清兵竟只能以练习弹对付日本海军的铁甲舰炮！李鸿章这艘胸中兴之大志的能臣，在遥遥欲坠的满清末代，终究引来无限唏嘘，大舟难行浅水中，最后抱憾而终，以致临死也免不了凄然泪垂，悲壮遗言：“赍志以终，殁身难暝。”

　　呜呼！李鸿章，水浅而舟大也！《李鸿章发迹史》真是一部耐人寻味的历史小说。（作者：苏知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