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切缅怀雷洁琼教授
我知道雷洁琼教授是不喜欢人们称她的官衔的,所以我只能虔诚地称她为“尊敬的雷先生”,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当面尊称她老人家,并且表示自己由衷敬意了。
惊悉106岁高龄的雷洁琼老人溘然辞世,十分悲痛,现将我对老人的点滴事迹回顾如下,以示深深的悼念之情。
1953年,我从原来的中央政法干校调入刚刚经过院系调整成立的北京政法学院,调入后担任了1953年新入学的法律专修科的专职班主任。仅仅一个学期,我就被调到学校的教务处做秘书工作。当时,学校的教务处是主管全校日常教学工作的行政领导部门,负责教学计划的实施、教师的任用和聘用等日常教学活动,负责人为教务长和副教务长。教务长是刘昂同志,他是一位参加过早期革命斗争的老同志,副教务长是雷洁琼教授和费清教授(他是费孝通的哥哥)。费清教授是挂名的,因为他是《新建设》杂志的主编,雷洁琼教授虽然不是兼职,但她的社会活动很多,也不能完全投入到学校的教学工作中去,所以学校的教学、组织、领导工作,基本上是由教务长刘昂同志承担。我当时实际上是帮助刘昂同志做些具体工作,诸如协调各教研室的教学安排和互相配合,并定期编写一份教学简报(每周一期)供学校领导和各部门了解学校的教学活动等,同时还负责教务长、副教务长以及一些职能部门研究工作的记录和整理工作。
刘昂同志是一位知识分子型的老干部,参加革命较早,据说在新中国成立以前的北京某所大学旁听过课。他对青年知识分子还是比较爱护的,但对一部分老知识分子,往往在思想上有一定的距离,特别是对当时学习旧法的知识分子更为明显。他对我校以雷洁琼教授为代表的研究旧法的学者是缺乏正确、全面认识的,加之雷洁琼教授不能全部地参与到学校的教学管理工作中来,所以有时候在一些教学安排问题上与雷洁琼教授商量得不够。但不久后,他就觉察到这不符合党团结知识分子的政策,于是就采取事后向雷教务长通报情况的办法,征求她的意见,如有不妥之处则加以改正。有时,他让我陪他一起去雷洁琼教授的住处(当时雷洁琼教授住在南锣鼓巷政法宿舍),我当时只是负责记录二人商洽的内容并特别注重记录雷洁琼教授的意见。记得第一次去时,雷洁琼教授对有的问题没有事先商量有些意见,她为人耿直,快人快语,直言不讳地说,我们做事往往是下面群众路线走得很好,但领导层面却事先研究不够。刘昂同志听后颇感愧疚,只好说今后一定注意。此后凡有较大的问题,尤其是教学措施,他都事先征求雷洁琼教授的意见。
我在教务处担任秘书不到一年就转到汉语教研室工作,担任讲授汉语语法的教学任务。当时还有一位北京师范大学的老学者和一位北京大学中文系毕业的青年教师和我一起担任该课程的教学工作。我们都是学中文的,原来对汉语语法都不甚重视,而当时讲汉语语法的流派又很多,说法都不一致,因此我们颇感困惑。雷洁琼教授了解了这一情况后,通过民主党派的相关人员把人民教育出版社的汉语语法专家张志公教授请来,为我们全校教师讲了一次汉语语法体系的演变报告。他为我们讲了从《马氏文通》到《国语文法》,再到《中国语法要略》,直到《语法修辞讲座》的整个汉语语法体系的演变过程。最后,张志公教授还着重介绍了他与其他专家一起主持的全国汉语语法会议(1955年在青岛召开)拟定的《暂拟汉语语法体系》,使我们对汉语语法体系有了一个系统明确的认识,受益匪浅。讲座之后,雷洁琼教授还对张志公教授专门介绍了我们汉语教研室的教师,并当面讲:“今后张教授就是你们汉语教学的顾问,有什么问题可以到人教社直接向他请教。”事后,我们还曾多次向张志公教授请教问题,直到我校成立了“司法文书研究会”,仍然聘请张志公先生为顾问,这件事与雷洁琼教授的直接帮助是分不开的。
此后,雷洁琼教授的职务不断升迁,由北京市副市长一直到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我们就很难再见到她了。但在此期间,我曾被海淀工会举任为北京市海淀区第一届政协委员,当时我校的宋振国同志是经选举产生的人大代表。在会上(政协和人大的会议一起召开),雷洁琼教授代表北京市政府来祝贺,我和宋振国同志还一起到雷洁琼教授休息的地方去看望她,她非常高兴、亲切地询问学校和师生的情况,令人倍感温暖。
后来,我还在两个重要的场合上见到了雷洁琼教授,一次是在北京大学法律系与香港树仁学院合办的大学法律本科班的毕业典礼上以及会后的宴会上,当时我是受北大法律系之邀为该班讲授法律文书课的教师,有幸参加了这次大会。而雷洁琼教授当时已是耄耋老人了,但仍然满怀激情地参加了这次重要的典礼。宴会上,我向雷洁琼教授敬上了一杯薄酒,以示感戴之情。另一次是在我校举办的1969届毕业生毕业20年和“文革”后第一届毕业生毕业10年后返校的盛会上。当时,我作为教师代表上台发言祝贺,因为这两届我都教过。在主席台上就座的就有年逾九旬的雷洁琼教授。我上台之后,理所当然地向我的老领导、令人十分尊敬的雷洁琼教授表示最真挚的敬意。我知道雷洁琼教授是不喜欢人们称她的官衔的,所以我只能虔诚地称她为“尊敬的雷先生”,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当面尊称她老人家,并且表示自己由衷敬意了。
(出处:中国社会科学报 作者:宁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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