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味画家杨信痴迷老北京文化 口头语是“妥了”(3)
对签证官说“我的胡子留在后边”
鲜明个性之于常人似乎可有可无,对于艺术家却是艺术生之必须。无论是作品的内在还是外在,宁死不与人同乃艺术家的天职。如此追求,难免在个人着装、打扮上迥异众生,甚至为众人侧目。
36岁那年,本命年,杨信去了趟峨嵋山。他请教寺庙的方丈:“我已过而立之年,为何还一事无成?”方丈闭目养神,平平淡淡地说:“人生头绪万端,皆需静静梳理。”
人们都说艺术创作是一种“修行”,而“头绪”即辫子呀!从此,杨信的后脑勺上就多了一根小辫儿,若逢张勋复辟后的年月,他在胡同里兴许会被当成漏网的辫子军抓起来。一开始,父母很看不惯他这副扮相:“大老爷们儿梳个小辫儿像什么话?哪像一个好人?再说,咱家也没有这样的人呐!快拿剪子给铰了!”虽说杨信孝顺,却不肯剪辫。
经常地梳理梳理“头绪”,杨信的心还真就安静了许多,缜密了不少,再不像从前那样峻急和毛躁,性情一变,画技大长。当有所谓的名家否定他画的胡同小院儿和贫贱小人物的京味系列时,他心里明白:“你让我画王府、花园,画这些所谓美的东西,可我没在王府长大,富贵公子和格格们一吃饭就八碟八碗的,我想过,可我小时候没有啊!我吃碗炸酱面就行了!”而那些在寒冬腊月买串糖葫芦就甜蜜无比、买个泥塑兔爷儿就顶在头顶上欢呼雀跃的平民孩子,却在他的作品中呼之欲出,将每一位观众深深打动。
“京味”正是平民百姓苦涩生活所酿出的佳酿,而不是王公贵族奢华享乐所体现的贵气。这也是杨信质朴无华的民俗风情画最终能走向世界的根本原因。“我知道有钱人家的孩子过年时举的是什么灯笼,没钱人家的孩子举的是什么灯笼。”我们从他对底层人物细腻、温暖、关爱的笔触中,得见安徒生童话“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意境。被画家从心灵深处发出的善意与同情心所浸润的画幅,那色彩一定是最绚丽、迷人的,也最能将人文精神的深刻内涵凸显。
于是,人们不难理解,为什么杨信笔下的京华胜地不是故宫、不是十三陵,也不是颐和园,而是什刹海。他画的四米长卷《京华胜地什刹海》被首都博物馆收藏,也被选定为中国文化部、外交部、外国专家局、北京市外事办公室对外宣传的礼品,成为历史悠久、辉煌灿烂的中华文化、北京文化的一张名片。
杨信画作,有脚阳春。他的京味画系列分别在法国、日本等国家和地区展出,最近又在紧张筹备“中澳文化年”赴澳大利亚展出事宜。当初在驻京的法国大使馆办签证时,签证官很是高傲地问:“你是艺术家吗?”“是。我是艺术家。”“艺术家?为什么不留胡子?”“我的胡子留在后边了!”说着,杨信一甩头,露出一根细长的辫子来。因此,护照办得非常顺利。
用体温焐热的“流动的什刹海”
2010年上海世博会上,杨信的京味画画展作为北京文化形象符号出现。北京馆中,按照一般胡同建筑的原比例“建”了一个四合院。在院门前,连续两周他伏案作画,从早六点开馆一直画到晚九点闭馆。
为了在“北京周”期间掀起一个高潮,民俗画家灵机一动,策划了一个类似行为艺术的方案。他找来六位北京的大学生志愿者,两位帅男、四位靓女,让他们并肩站立一字排开,即兴在他们的服装上挥毫作画,题目叫做“流动的什刹海”。
故乡北京的什刹海以及附近的钟鼓楼、胡同、四合院、三轮车、游人、花坛、绿柳、白云、碧波……对画家来说真是太熟悉不过了,一幕幕景致跳跃在眼帘,镌刻在心底。不必渲染,却早已激情荡漾;墨色淋漓,引来一片惊呼。
参观“北京馆”的中外游客,恐怕在哪里都不曾看过这样作画的。用年轻生命的体温所焐热的一幅京华风景,是画家40年胡同生活岁月的情感结晶。画家此时已经不是在作画,而是在尽情抒发他对自己的“胡同母亲”的赤子情怀。
这种赤子情怀,只有自己也是在胡同中长大的人才能真正体味和理解。
就为这幅现场所绘、真挚感人的“流动的什刹海”人体画,新华社记者在第一时间就发出通稿。
人类的感情是相通的,不同地域、不同籍贯、不同语言、不同肤色的人,都会被同一种情感所打动,那就是人间不了桑梓情!
京城人可不光会侃,踏实干活儿,才是胡同爷们儿的本色。“在一个个不眠之夜,我恍惚徜徉在什刹海,登上钟鼓楼,穿越大栅栏,置身琉璃厂……目睹了‘同仁堂’、‘内联升’、‘瑞蚨祥’、‘吴裕泰’的兴衰起伏……听到了天桥的评戏、相声,也看到了杂耍艺人和贩夫走卒……我在他们中间,感慨着,可是更多的是体味其困窘中的自得其乐,挣扎向上的那股劲头儿。我被他们激动着,引导着,手中的画笔不由自主地倾诉。”
“维桑与梓,必恭敬止。”
这对任何人都是一样的。而让画家杨信深感幸运与幸福的是,他有一管不同凡响的画笔,可以用来点化和储藏他的桑梓之地——那些大城北京的胡同和四合院或古旧鲜亮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