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兆时(右)和孩子们的合影。(志愿者提供)
“即使他们拿钱了,也是高尚的”
学校一年的运营印证了燕兆时的想法。两个学期,学校亏损近十万元。这些钱,多数由他补上。
给老师涨工资,就得继续赔钱。不过,学校12名全职老师的工资还是涨到了每月1600—2000元。此前工资在千元以内。
在这里,谈钱,是件很敏感、很尴尬的事。
燕兆时却因担心别人误会而更想说清楚,接手这所学校,不是为了钱。
“进账就是学生一学期600—700元的费用,支出能算明白,房租8万元,再加上工资、校车费、文具费、人工费。”燕兆时生怕别人不相信似的,又补充,“真想赚钱我还做原来的工作,这样的学校,能压榨出多少呢?”
这样的学校,在北京五环外的六里屯村。
8月10日下午1点多,安静的小院里,北边是落满灰尘的8间教室,塞进200多个学生后满满当当,其中一间还没有屋门。房顶是一层彩钢板,冬冷夏热。
王海龙一个人值班,刚刚吃完一包煮过的方便面。
这个28岁的山西小伙,一年前来到这里,和其他几个人帮着燕兆时管理学校。
说是管理,实际上他是个不折不扣的“一等杂役”。
“给食堂买菜,开校车接送学生。”王海龙的另一个身份是格桑花西部支教公益组织的成员,“去西部支教路费太贵了,在哪儿不都是支教吗?”
“我们5个人一分钱都不拿,纯粹是义务帮忙。”这句话,他说得很平静,“李娟老师是今年初辞职来上课的,魏老师家人以为他还在证券公司,郭老师也是全职义工。”
在博客里,燕兆时不止一次感谢这几个不需要回报的人,因为他当面说不出口。但这让他更有压力。
“他们本可以过得比现在轻松,去享受生活或从事高薪工作。但当初不伸援手,这个学校就不存在了。”
说不出口的感谢,还送给拿工资的老师,比如说“燕京小小”。
“燕京小小”是辞掉原来工作来学校的,尽管这点工资还不能解决北京城最基本的生活支出。
“这里的工资待遇是我所做的工作中最低的,工作环境也是最差的。”很奇怪,“燕京小小”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只想在这里多做一天,看到孩子们因为我的存在而开心”。
燕兆时坚持认为,很多拿工资的老师也得养家糊口,他们选择这个学校,就是奉献爱心。
“给你这些钱,你愿意来做吗?既使他们拿钱了,也是高尚的。”
“长大后想推销啤酒、开小铺、当保镖”
困扰燕兆时的,并不只有学校的生存窘境。
每天早上上课前,燕兆时会召集200多个学生召开十分钟左右的例会。“最费口舌的,是希望孩子们能够找到自信,并认识自己。”
学生们渐渐长大了,可他们的理想却在褪色。这让燕兆时有时感觉到无力,他只能不厌其烦地开会,不住嘴地说。
比如说,面对“长大了做什么”的问题,一、二年级孩子的回答和普通孩子没有区别:当老师、当科学家、当老板、当县长……丰富而多彩。
而到了五、六年级,孩子会说,自己长大后想推销啤酒、开小铺、当保镖。
这样的变化,让燕兆时很意外。可想了想,他又觉得很正常。
“因为他们已经长大了,理想和现实挂钩了。他们周围都是底层打工的穷人,被周围环境改变人生观,这是必然的。”燕兆时觉得很悲哀,“十来岁的孩子,不认为自己能做得更好,能当大老板,能考上清华北大吗?”
可是,他和孩子们聊天时,听到的却是,“他们认为推销啤酒比做保洁更好,因为可能他姐姐就是做这个的。他们知道,姐姐成不了科学家,所以自己也不可能。”
很快,燕兆时发现还有更悲哀的事情。
有的孩子很聪明,如果努力,将来会考上重点大学。学校老师把这个情况告诉了孩子家长。
家长听说后很吃惊:脏兮兮的孩子,怎么可能?我和他妈都是没学问的,他这样的,过几年就该去打工了,怎么可能读书呢?
显然,大多数家长并不具有指导子女成长的能力。在这所打工子弟学校里,孩子需要更多的引导。
所以,半年前,这所学校的名字悄悄变成了“燕京小天鹅公益学校”。
燕兆时的理论是:当你把一只天鹅放到鸭子群里,周围所有人都认为你是鸭子,并且是最丑的鸭子。时间长了,你也会认为自己就是一只鸭子。
“我们想让孩子们认为,你本来就是小天鹅。”
和学校名字一起变化的,还有上学费用的减免。
刚刚结束的这个学期,燕兆时用此前一直给贫困学生减免的费用,设立了两万多元的“燕京小天鹅奖学金”,并通过这种方式“还”给他们。
“同样的事,一定要换一种方式去做,你不能让孩子们觉得,这是在施舍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