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 一张签证引发的人生转折
病房里,白炽灯发出“咝咝”的声音。朱小平翻了个身,坐了起来。
一分钟后,他拿起床头的剃须刀,剃起胡须来。他拿剃须刀的手一直抖,胡子也剃得乱七八糟,长短不一。
看见弟弟这个样子,朱小波又落泪了。
朱小波说,弟弟是上世纪80年代的大学生,曾有不少人要为他做媒,但都被拒绝。
工作后,朱小平开始了真正的独立生活。
李浩说,当时,朱小平的性格并不怪,只是相对沉默,吃了亏也不跟人争,有事也是放在心里。“在同事之间,他的存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没有几个人对他有很多印象。”但是,“他的内心世界显得很纯净。”
李浩记得,有次单位组织去山上玩,后来朱小平不见了,大家找了很久,最后发现他在和和尚聊天。“他总是说自己没有信仰,常常不安心。”朱小波说。
工作不到一年,一次,一位同事跟朱小平说,他想去美国留学——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朱小平也开始准备出国。
他买来大堆复习资料,每天早上5点起床,中午不午休,晚上复习到深夜。
第一次考托福和GRE,朱小平分数够了,但是,因为想拿奖学金,他放弃了这次机会。第二年再考,他收到了哈佛大学和华盛顿大学的通知书,这次同样没有拿到奖学金,但他还是决定去读。
朱小平跟家人说,他不想再考了。“问他原因,他也不说,大概他也对自己没信心了。”姐姐说。
出国手续很繁琐,他不顾家人和朋友的反对,辞掉了工作,专心办手续。忙碌了小半年时间后,各种手续基本办妥,只差签证需找人担保。
朱小平没料到,这竟成了他人生的一个重大转折。
由于找不到担保人,他的留学梦最终破碎。他很伤心,与家人通电话,他只是一遍遍叹气,不开口说话。
“即使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他被压垮了,失魂落魄。”妹妹朱娟华记得,姐姐把电话递给她,她只听到哥哥的叹息声。
“他从来都是把事情放心里,憋死了也不跟我们说。不知道是他自我感觉太优越,还是太自卑,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朱小波说。
在这之后,已过而立之年的朱小平,只身一人去了深圳。
找了几份工作都不满意,他也不再主动给家里打电话。朱小波去深圳看过他几次,身体和精神,都大不如从前。
朱小平最后在一个小公司落脚。这期间,他开始出现幻听。
“总有一男一女在我耳边说话,说要害我,要往我身上泼水。”朱小平说,即使在安静的夜晚,他也能听到摩托车或者汽车碾过他耳边的声音。
后来,公司辞退了他。
之后,朱小平不再跟家里人联系。他靠朋友的接济度日,每天两个馒头,夜里露宿街头。
“他实际上是个很不喜欢麻烦别人,面子很浅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打电话给别人说他的困难。”朱小平的高中同学秦建云说。
朱小波不记得具体是哪年,弟弟突然给家里打电话,说他快到娄底火车站了。
朱小波和哥哥去接他。远远的,她看到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那正是朱小平。
他已经骨瘦如柴,苍老犹如50多岁。
姐姐怎么也接受不了,曾是天之骄子的弟弟,会沦落到这步田地。她抱着弟弟大哭。